老林河算不得多寬,因著上游河壩的緣故,也不算湍急,至少河邊的位置,水流清澈舒緩,用來洗掉一身的疲憊和污垢倒是剛剛合適。五月的天氣雖然已經日趨變暖,然河水還是清冽中透著絲絲涼意,尤其是到了晚上涼意更甚,驟然跳進河水當中,立馬便是一陣嗚哇亂叫。
有人一頭扎進水里,大抵是想要渾水摸魚。
有人則是較為斯文,拿著一條抹布,擦拭著干巴巴的身子。
亦有人掀起一蓬水花,便潑向不遠處的同伴,每每便會惹來愈發激烈的報復。
“臥槽,誰把沙子弄到老子的眼睛里了?”
“魚……有魚……”
“沃日,誰他娘的在上面撒尿,灌了老子一嘴,艸……”
歡呼聲,咒罵聲,混在一起,一眼望去倒也有幾分和平喜樂的意思。
營帳處,阿格桑隨意的坐在地上,瞧著這一副畫面,唇角微微勾起一絲弧線。做一名兵卒,其實是一件頗為壓抑的事情,除卻殺戮,縱欲之外,若是還有其他的法子能宣泄一下胸腔中積攢的壓力,倒是不錯。
只是不知怎地,明明是一副頗為喜慶的畫面,可阿格桑的胸口卻仿佛被壓上了一塊巨石,沉甸甸的,讓他感覺很不舒服。隨著時間的流逝,這種不舒服的感覺也變的越來越強烈,甚至讓阿格桑難以喘息。
眉頭皺起,阿格桑有些煩躁,他也不清楚這種不舒服究竟從何而來,只是下意識的前后左右的張望……面前就是老林河,這不是阿格桑第一次見著這條河,前些年入秋時節,南下劫掠的時候也來過這邊,只是那時候的老林河遠遠沒有現在這般寬綽,河流量也沒這么大……多半是因為去歲冬日,雪下的較大,積雪較厚,雪融之后雪水匯入河川的緣故吧。
身后,則是一座山。
山上滿是密密麻麻的樹叢。
連日的晴天,地上的落葉,枯枝都已經被曬干,極容易誘發火災,是以火頭軍做飯的時候,都更靠近河邊。山林中也有不少動物,傻狍子,豬獾,野兔之類,便有一些兵卒入了山林,準備晚上加餐。
下游便是通往平陽,這條河岸很長,想要繞開那一片崇山峻嶺,大抵是要沿著老林河走上好幾天的。
至于上游……若是沒記錯的話,上游似是有一座水壩。
說起來,今年這水壩,應是蓄滿了水。
水庫中的水流,盡數奔流而下的話,大抵是能將整個河岸,乃至于半邊山坡都給吞噬的吧。
自己這七八萬大軍,怕是沒幾個能活下來的。
心中忽然生出的念頭讓阿格桑心頭不舒服的感覺又再次增加,莫名的皮膚上都涌現出一層雞皮疙瘩。
不過很快,阿格桑便搖了搖頭。
水壩,不可能憑空坍塌。
再者說了,老林壩可是很大的,想要將老林壩挖開,沒有幾百上千人根本做不到,北陵縣那邊他也時刻安排斥候盯著,并未瞧見有大部隊離開。
之前也安排了探子去老林壩查探,并未發現有大規模人員活動的蹤跡。
或許,只是想多了吧。
阿格桑這樣嘟噥著。
……
就在另一邊,老林河上游。
水壩的一頭。
宋言懶洋洋的伸了個懶腰,長時間的等待,幾乎都快要將他的耐性耗光,若不是今日得了阿格桑全軍出擊的情報,他都準備撤走了。
畢竟露宿野外的滋味,并不好受,明明天還有點涼,可那些該死的蚊子已經嗡嗡嗡的亂飛。
視線眺望著遠方,河岸處敵營炊煙如林,轅門刁斗懶敲,全然不知閘樓礎石間,鐵錐鑿孔已透壩髓。
漫長的等待,倒是給足了宋言在壩體中鑿孔的時間,現如今一個個孔洞中,早已塞滿一根根震天雷。
硝囊密裹桐油,引線暗接雷火。
抬眸望去,月朗星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