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說之前那句話,是在這朝堂上放了一把火,那么現在這句話,就是在這把火上又澆了一桶油,偌大的朝堂幾乎是瞬間炸開。
縱然是一些瞧不起丘八的文官臉上也隱隱泛起怒意。
餓死三萬邊軍
這般罪行,便是被誅九族也不為過吧
一時間,所有人的視線盡皆落在戶部尚書和兵部尚書的身上,畢竟邊軍軍糧向來都是戶部和兵部協同籌備的。
感受著四周那火辣辣的視線,枯干瘦老頭兒的戶部尚書整個人都跳了起來:“這不可能,邊軍的糧餉向來是重中之重,縱然去年時候國庫空虛,戶部還是想盡一切辦法為邊軍籌集到足夠的糧食……至于軍餉,沒辦法一次性全部發放,但也籌到一半白銀,絕不至于將邊軍活生生餓死。”
這位戶部尚書名字叫做夏元昌。
元景帝時期的老人。
寧和帝時期,絕大部分時間都待在戶部尚書的位置上,中間雖有幾年改任其他職務,但最終還是要被調回來……沒辦法,就戶部那一筆爛賬,除了夏元昌之外,當真是沒有其他人能處理好。
而夏元昌這人最顯著的一個特征便是……摳。
極致的摳。
讓人難以想象的摳。
平日里說的最多的兩個字便是:沒錢。
但,就是這樣一個摳門的戶部尚書,對邊軍的軍費,卻是從不會有任何拖延,便是國庫空的能跑老鼠,也是盡最大可能籌集糧食,軍餉,送往邊關,他很清楚邊軍對整個楚國的重要性。
兵部尚書武安侯班城,也站出來確認了這一點:“邊軍的糧食絕對沒有任何問題,不僅僅只是糧食和軍餉,去歲年初,兵部,戶部,工部,更是想盡辦法收集生鐵,皮革,鍛造了一批兵刃,盔甲,還有衣。”
“安州府的邊軍更是優先發放。”
宋言吐了口氣,眼神有些陰郁:“我曾經去過安州府,去過永昌城,我親眼看到了那城墻內外,尸橫遍野的畫面,我親眼瞧見了那已經被鮮血染成猩紅的城墻……”
“三萬邊軍,無一人存活。”
“我看過他們的尸首,瘦骨嶙峋,就像一層皮,裹著一具骨。”
“我知道永昌城邊軍的伙食,他們一天只有兩碗用粟米煮成的稀粥……就是這樣在邊關保家衛國的將士,一天就只有兩碗稀粥啊!”
剛開始的時候,宋言還能勉強維持冷靜,可是說到后面的時候,卻是再也控制不住,最后那一句話幾乎是吼出來的。
仿佛一頭發怒的猛虎。
憤怒的咆哮,回蕩在每個人的耳邊。
不知何時,便是宋言的一雙眼睛都已經變的猩紅,似是充血一般,呼哧呼哧的喘息聲仿佛一把生了銹的鋸子,在每個人的心頭上劃拉著。
隱隱約約,他們終于知曉宋言為何會不遠千里,從平陽直奔東陵……不僅僅只是因為朝堂上有很多人想要他的命……或許,宋言更是想要為那三萬英勇戰死的邊關將士,討回一個公道。
兵部尚書班城的面色已經陰沉到了極致,身為一個武將,他很清楚一天兩碗稀粥對于戍邊的兵卒代表著什么……這點糧食根本不足以支撐日常操練的消耗,只是勉強吊著不死而已。
這樣的兵卒怕是連武器都拿不出來吧
哪兒還有體力和匈奴人廝殺
可是,那些糧食又去哪兒了
“去歲冬天是個什么天氣,你們也清楚,東陵便是酷寒,永昌城更不必說……可是,在永昌城邊軍的身上,只有銹跡斑斑的盔甲,外加上破爛不堪的內襯……”宋言緩緩吐了口氣:“他們身上……沒有衣。”
“永昌城本有四萬五邊軍,可是在匈奴叩關之時便只剩下了三萬……那一萬五,皆是在去歲冬天,因著吃不飽穿不暖,活生生的餓死了,凍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