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沉又壓抑的語氣,讓每個聽到的人,胳膊上都泛起一層細密的小疙瘩,這些朝堂上高高在上的官員,根本無法想象那是怎樣的一種場景。
“便是活下來的人,身上也留下了永久的凍傷。”
“他們所用的盔甲,銹跡斑斑,他們使用的武器,霍霍牙牙。”
“永昌城的邊軍,已經九年沒有換過裝備了,九年!”
“至于軍餉,從去年年中到今年四月,八個月,他們沒有見過一文錢。”
夏元昌和班城的面色已經陰沉如同鍋底,連帶著朝堂上其他官員和寧和帝,所有人的視線全都落在楚立誠身上……這一刻,他們終于明白為何宋言會沖著楚立誠提起邊軍的事情了。
安州府刺史馬志峰,正是楚立誠的女婿。
“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安州邊軍依舊廝殺到最后一人。”
“可是糧食去哪兒了武器裝備去哪兒了衣去哪兒了說來也是巧合,本侯正好殺死了十幾萬的匈奴人……”
呼延屠一群匈奴使者,面色難看,卻是不敢多言。
“就在那些匈奴人的尸體上,居然看到了寧軍嶄新的盔甲,衣,嶄新的戰刀和長槍,還有弓弩……”
終于,楚立誠再也無法維持原本的冷靜,面色逐漸沉了下來。
他可是門下侍中。
是整個寧國除卻皇帝之外,權力最高的四人之一,平日里便是一部尚書遇到,也要恭恭敬敬稱一聲侍中大人,或者干脆稱呼楚相。可是現在,恭敬變成了懷疑,鄙夷,那一道道眼神仿佛一把把刀,幾乎快要讓楚立誠千瘡百孔。
“楚相可曾知道,當匈奴大軍叩關的時候,永昌城守將是在第一時間派人到安州城尋求支援的……只是可惜,那時候安州刺史馬志峰,因著新納了第十七房小妾,正于府中尋歡作樂,求援兵的出現,擾亂了他的興趣,他就將那個小兵給殺了,援軍自然是沒有的……等到匈奴大軍殺到安州城下的時候,馬志峰動員了所有府兵,百姓,登上城墻抗擊匈奴,然后他就……跑了。”
“在別人拼死搏殺的時候他跑了,帶著你的女兒,帶著你女兒的四個兒子……”
“然后我就把他捉了,把你的女兒還有四個外孫都砍了,放心他們死的還算痛快,雖然你女兒尖叫了很久,至于馬志峰,我帶著他到了永昌城,在城墻上將他片了。”
“切了兩千多刀,終究是沒扛住,死了。”
楚立誠不曾言語,只是手指下意識緊握,喉頭本能的蠕動著。
“在馬志峰身上,我找到了賬本,上面清晰記錄著這幾年時間,馬志峰通過倒賣軍糧,裝備,武器,以及貪墨軍餉,總共得了銀錢三百四十七萬兩……只是,在刺史府,馬志峰藏匿家財的地方,我只尋到了價值一百二十萬兩的白銀,珠寶,古董和字畫。”
忽地,宋言上前一步,和楚立誠之間的距離倏地拉近,幾乎快要碰到一起:“楚相,能否告訴我,剩下的二百二十萬白銀,都去了什么地方”
一聲爆喝,如同驚雷直接在楚立誠耳邊炸開。
近在咫尺,楚立誠更是能清晰看到宋言瞪大的眼睛中條條綻開的血絲,還有快壓不住的瘋狂。
楚立誠似是有些受不住那撲面而來的壓力,身子下意識后退。
但……
來不及了。
宋言胸腔中的暴虐,已經再也無法控制,右手忽地伸出一把抓住楚立誠白的頭發,用力下壓,膝蓋則是忽地抬起。
砰。
金屬的護膝,重重砸在了楚立誠的面門之上。
能聽到清脆的聲音,大概是鼻骨已經盡數被撞碎。
原本,宋言是沒準備親自動手的,可每每想起永昌城的慘狀,胸腔中的那一股火氣便控制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