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身上枷鎖太多,牽掛太多,很多事情便只能在心里想一想,然后自己一個人忍著。”
“人人都說皇帝怎樣好,怎樣好,可只有坐在這個位子上才能明白,那是怎樣的一種壓力。”
“如履薄冰。”
“如臨深淵。”
宋言的手有些不安分,拿著火鉗隨意撥弄著炭火,六月天燒炭的,大概也沒幾個了:“做個昏君,大概就不用這么辛苦。”
寧和帝便呵的一下笑出了聲:“是啊,如果只是做個昏君,應是輕松很多,朕的腦子里,大概也不會多出那么一個東西……但是啊……”
“朕……想做個明君。”
“朕想讓寧國的百姓,一年能多吃幾頓飽飯,能穿上厚一點,暖一點的衣服,朕想讓寧國的百姓,能少一些被權貴欺凌。縱是沒能斗的過楊家,沒能斗過白鷺書院,朕依舊希望,在朕龍御歸天之后,寧國的百姓提起寧和帝,會有些惋惜的說著:那是個好皇帝,就是可惜了。”
“二十年啊,朕多番籌謀,計劃,培植自己的勢力,卻始終無法翻盤。”
寧和帝仿佛是在說給宋言聽,又仿佛只是在自言自語:“這些時日,朝堂上彈劾你的聲音很是響亮,白鷺書院和楊家聯手了,要不是房家那老頭兒一直在幫襯,我怕是要扛不住的,今日又多了匈奴和女真的使者,壓力便更大了。”
“朕原本是想要來一場玉碎,拖著滿朝文武同歸于盡的,魏忠都已經準備好了大內侍衛,就待我將手中的茶盞摔碎,他們便會一擁而上。”
“結果,你來了,直接把桌子都給掀了,事情一下子就解決了。”
宋言嘴唇哆嗦了一下,就說摔杯為號成功率賊低。
抿了抿唇,宋言這才說道:“你可能會死,大內侍衛中被收買的不在少數。”
“我知道,但已經到了這般時候,哪兒還顧得上這么多……我死了,這朝堂也就亂起來了,你在東陵那邊便能趁機起事,即便短時間拿不下整個寧國,占據安州,平陽之地,割據一方自立為王也是沒什么問題。”
“便想著,這是我能給你和天璇,還有玉衡,天樞,天權他們做的最后一件事了……看在咱英勇犧牲還不忘給你鋪路的份兒上,你應該也不會對天樞,天權他們差了。”
“結果這沒死成,勇氣一下子就散了,便覺能活著,到底還是好的。”
“朕,果然還是怕死的啊。”
“然后瞧著你,在朝堂上大開殺戒,一個腦袋一個腦袋的砍,又擔心你會不會直接將朝官全都殺光了……若是文武百官都沒了,整個寧國怕是立馬就要陷入動亂,不過還好,你也算有分寸……”
“其實全砍光了也問題不大的。”宋言笑笑:“這個世界,不管什么時候最不缺的,便是想要當官也能當官的人。”
“我在平陽,砍掉了所有官吏的腦袋,然后很快就能選出合適的人頂上去,平陽府的運轉比之前還要高效,清廉……有才能的讀書人,便是現在兼管安州府都用不完。”
“普天之下,被世家門閥,被白鷺書院壓迫的讀書人,何其多也!”
寧和帝怔了一下,旋即便展顏笑了:“你果然是不一樣的。”
“你的眼睛,總是能看到很多我看不到的東西。”
頓了一下,寧和帝緩緩開口:
“言兒……”
“這寧國的皇帝,你來做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