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
雷聲轟鳴,雨一直下。
明明尚未完全入夜,可空中堆積的厚厚云層卻讓天地間沒有半點光明。
春雷碾過烏黑色的云層,起初是銀針般的雨腳試探性地落在大地上,頃刻便化作萬千白矢傾瀉而下,暴雨傾盆!
隴軍帥帳內,洛羽站在營門口喃喃道:
“好大的雨啊,若是沒有江堤,此刻的瀾江江水只怕已經把我們都淹了。”
中軍大營安扎在城外地勢較高的地方,幾乎比瀾江江堤還要高出一截。饒是如此,洛羽依舊能清晰地看到雨珠落在地上匯成一條條水線,迅速向下流淌,估摸著山坡腳下的洼地里已經有些許積水了。
蕭少游輕聲道:
“下吧,下得越大越好,這樣咱們才能破城而入。”
“百姓還有幾天能疏散完畢?”
“五天,足夠。”
“總感覺時間有點緊迫啊。”
洛羽眉宇微皺,心中帶著些不安:
“你說我們能按照計劃拿下瀾州城嗎?”
“當然可以。”
蕭少游沉聲道:
“以防萬一,要不我連夜帶人再去疏散百姓?”
“也行,辛苦了。”
“那我走了。”
蕭少游一抱拳,帶上蓑笠冒著傾盆大雨迅速立營。
負手而立的洛羽望向茫茫夜空,碩大的雨珠噼里啪啦砸落在頭頂篷布:
“雨落瀾州,江水流啊。”
……
“轟!”
“噼里啪啦!”
傾盆大雨鉤織的雨幕中,瀾江兩岸的柳林頓時化作一片洇開的墨團,伴隨著狂風的吹拂烈烈作響。
渾濁的江面開始鼓起無數透明水泡,又瞬間被后續的雨箭擊碎,空氣里彌漫著河床翻上來的腥氣與水沫的清冽。
兩岸江堤沙土響起持續不斷的悶響,是浪頭在啃噬突出江面的礁石。每道水墻拍碎時都炸開丈余高的水花,混著雨幕將整個江灘籠在濕漉漉的紗帳里。偶爾有閃電劈開云層,剎那間照亮天地,泛著青凜凜的幽光。
江水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腫脹起來,起伏處翻卷著柏樹皮似的漩渦。某段被連根拔起的樹干突然從浪隙間探出頭來,轉眼又被吞入水下三丈,那里正醞釀著更為兇險的暗涌。
狂風驟雨、暴雨傾盆,大自然的力量在這一刻彰顯無疑。
某段江堤明顯比其他地方要低矮,缺口處堆著層層沙包,周圍的沙土明顯帶著人工開挖過的痕跡,偶爾還能看到第一軍士卒們遺落的鐵鏟、衣物。
四周空無一人,這么大的雨自然不可能派兵在江堤上駐守,一支三百人的小隊駐扎在三四里遠的土坡下,每隔一陣就派人來查看一下瀾江的水位上漲到什么地方了。洛羽也擔心水位突然暴漲,軍中士卒還沒來得及轉移到高處洪水就來了。
暴雨下了整整一個時辰,天地間漆黑如墨,再不見半點光亮。
“轟!”
又是一聲雷鳴作響,震耳欲聾。
雷光驚現的剎那驀然發現有無數黑影從柳樹林中穿出,直奔被第一軍開挖的決口。細細看去,他們都穿著尋常百姓的粗布麻衣,但許多人手中都拎著鐵鏟、鋤頭,腰間懸配著一把明晃晃的彎刀,步伐甚是矯健。
詭異。
急促的腳步踩踏著泥水,濺起一團團水花,黑夜和雨幕成了他們最好的掩護,遠處的第一軍軍營渾然沒有察覺到有人在靠近江堤。
為首的是一名中年男子,費勁巴拉爬上江堤的他第一時間就注意到了密密麻麻堆積在一起的沙袋,嘴角忍不住勾起了譏諷的笑容:
“嘖嘖。竟然挖出這么大一道缺口,看來隴西邊軍還真是下功夫了啊。可惜,還不是給我們做了嫁衣?
一群蠢貨啊。”
身側一名男子望著奔涌不覺的江水咽了口唾沫,目光愕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