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之后,尚存不到八百人的老字營回到了營地,他們回來了,他們回家了。
跟著他們一起回來的,還有這次戰事中陣亡老字營秦軍的尸身,能找到的,他們都找回來了。
活下來的老字營秦軍,人數不到八百,傷殘者近五百,此刻這些活下來的老字營秦軍,沒有一個不帶著傷的,很多的人都是殘缺了身體,不是斷了胳膊,就是沒了一條腿,更有甚者半張臉皮都是被人削掉了。
還能繼續留在秦軍中服役的老字營秦軍,滿打滿算,不過三百人而已,出營時近萬,可到最后回來的,只有不到八百,能繼續留在秦軍中的,也就只有三百人了。
但是此刻無論是死了的,活著的,傷了的,殘了的,要走的,要留的,只要是老字營的秦軍,此刻便都在這里了。
無論他們日后如何,無論他們到了哪里,他們還是老字營的兵啊,這個身份會永遠留在他們每個人的心底。
“呼。”嬴佑深吸了一口氣,率先邁步走向那些被放在板車的老字營秦軍尸身,其余的秦軍也都邁步跟上,他們開始將兄弟的尸體一個個地搬運下來,小心翼翼
就好像是在對待最金貴的寶貝一樣,生怕磕到了,碰到了。
這些死去的老字營秦軍的尸身大多不算完整,于是在將他們搬下來之后,嬴佑又帶著人開始仔細拼接,盡量讓他們保持著生前的模樣。
“點火。”在拼接好所有兄弟的尸身之后,嬴佑扭頭說道,語氣無悲無喜,可眼眶中卻是有淚水打轉,“送兄弟們上路。”
聽到嬴佑的話,缺了一只眼睛的許七輕輕點頭,點燃了一根火把,然后丟到了早已準備好的干柴上,熊熊火焰頓時燃燒起來,只是即便這火再旺盛,也溫暖不了嬴佑這些老字營秦軍此刻那顆悲戚的心。
“蔣泉,老字營百將,關中人士,三十八歲,走好!”
嬴佑開始念陣亡將士的名字,每念一個人,便有老字營秦軍抬起一人的尸身丟到火堆里去,接著隨風飄散,這是老字營的習慣,他們活著的時候不是在營中,就是在戰場上,如今死了,又怎么能深埋在泥土里,又怎么能待在一個骨灰罐里呢?
他們死了,當隨風而散,去到秦國的每一個地方,去看一看秦國的每一寸山河,他們守護的每一寸山河。
“姚進...”當念到姚進的名字的時候,嬴佑的語氣忍不住頓了一下,看著這位和他一起光著身子洗過澡的矮小秦軍,少年此刻再也忍不住淚水,涕淚橫流,“老字營兵卒,關中人士,二十五歲,走好!”
話音落下,許七和王嶺攔下兩名要搬運姚進尸身的老字營秦軍,他們的兄弟,他們自己動手,隨著二人將姚進的尸體丟進火堆,二人的臉上也都忍不住落淚。
嬴佑,許七和王嶺三人流露的情緒很快就感染了老字營的每一位秦軍,此刻這幫漢子再也忍不住心底的悲傷,全都忍不住哭了出來,只是哭,卻并未出聲,也并未停下手里的動作。
看著這一幕,跟隨老字營一起來到這處營地的秦軍全都紛紛低頭,有些不忍再看,他們此刻就站在老字營的營門口,沒有進去,將這場儀式全權交給了老字營的秦軍。
“抬起頭!”蒙恬也在營門口沒有進去,盡管他是名義上的老字營主將,但此刻還是沒有進去,“睜大眼睛,好好看著!”
聽到蒙恬的話,其余秦軍全都抬起了頭,注視著老字營內的動作,仿若朝圣一般,他們之前大多數人都只是聽說過老字營的名號,如今真的見到了,心里格外敬重。
這些老字營秦軍,都是很可愛,很值得他們敬重的人啊。
這場焚燒尸身的儀式一直從清晨進行到了正午,他們從戰場上找回來的尸身,全都被焚燒成灰,隨風而散,至于沒有找到的
相信那些弟兄也不會怪他們的吧,就算想怪也沒嘴可怪了,誰讓他們死了呢?
誰讓他們死了呢?!
真要想怪他們的話,那就活過來啊,指著他們的鼻子罵都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