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在漆黑的牢房之中被關押一夜,初見陽光的他們立刻感受到一陣刺痛,等到眼前的白茫消退之后,才發現有糧車在此間不斷進出。
但這些糧車并非來自于官府,而是懸掛著無慮商號的旗幟。
鐵牛揉著眼睛,漸漸習慣了青天下的光亮,隨后便邁步向城外走去,輾轉多條土路之后終于趕回了村子。
推門進入家中,他便見到妻子正抱著孩子,手中端著一碗麥粥,見到他回來之后立刻起身,與丈夫抱在一起。
鐵牛拍了拍妻子的后背,眼睛則順著妻子的肩膀看向屋角。
那里有小半袋糧食,上面寫著無慮商號的名字。
鐵牛眼神一怔:“這……這糧食是哪兒來的?”
妻子將孩子抱回房中又走出堂屋,從懷中取出一張借據:“是阿娘見我們進去了,去找商號借的……”
“阿娘怎敢去找商號去借?這些喝血的,來年要還多少?”
“他們不用你還,但是要你去做工半年。”
鐵牛渾身打了個冷顫:“去何處做工,又是那每年都要死幾百個的靈礦……?”
妻子握著他的手:“相公不用害怕,不去靈礦,是去豐州。”
聽到這句話,鐵牛的眼睛漸漸:“怎么會是去豐州?官老爺每天派人四處巡視,不就是怕人逃到豐州,往常交錢都去不得,如今為何能去了?”
自打去年豐州的稅奉被砍到三成,無數人都想要奔著豐州流亡,但被打斷腿的不計其數,不曾想如今卻是能去了。
妻子聽后搖了搖頭:“不是搬過去,是你隨無慮商號過去,賺到錢再回來,稅奉還是要交到咱們當地的衙門,仍是六成,我和兒子會被扣押在此,老爺們要的只是稅奉,就算你是在別處賺他們不會阻止。”
鐵牛張了張嘴:“我自己一人過去……”
“能活的,相公,這是個活路來著,我打聽過了,豐州前幾年出現的那個仙人你可還記得?他會給你田地的,還會有人幫你,只要你好好干,是夠我們一家三口活著的。”
“可是……他們圖什么?”
妻子眼含熱淚地看著他:“我也不知道他們圖什么,但我們的小牛可以活下去了。”
鐵牛摟住妻子的肩膀:“我去,我去豐州,他們有沒有說什么時候去?”
“過幾日就去,二舅他們也會和你一起,你們路上一起作伴,我也好放心一些。”
“做什么工要大冬天就去?”
“我也不知……”
“算了,聽天由命吧,我會好好做的,等賺到錢一定會回來的,再難我也會回來的。”
妻子抬起婆娑的淚眼看著他:“我可不怕你這個沒良心的不回來,人家那邊說了,你要不回家養活妻子孩子,他們那邊也會打斷腿的。”
鐵牛聽后摟緊妻子:“不打斷腿我也回來……”
稅奉收繳后很快就入了冬,寒流順著北境越過了高聳入天的城墻,吹冷了九州,以至萬物凋零。
九州百姓之中,交不上稅奉的其實不多,因為那樣的人也根本無法在這種世道里活到現在。
但繳納過稅奉之后是否還能活著過冬,卻是一個未知之數,因為很多貧苦之家在繳過稅奉之后,留下余量很難再養活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