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此間之事,并未就此平息。
那些臨仙境的妖人確實死了,但很多事情還未被完全弄明白。
他們的整個計劃,那些不為人知的細節,以及是否還有別人參與其中。
這些事情自然是有跡可循的,因為在天道祭被季憂斬斷的之后,六大仙宗的上五境圓滿逮捕了許多活口。
那些人先是被羈押在了日升郡,被圣器鎮壓,隨后便被送入了司仙監趕工特制,與大陣相連的地牢之中。
六大仙宗都有人常駐于地牢四周,嚴加看管的同時對其不斷拷問。
大暑過后,一場小雨淅瀝瀝地造訪了青云。
白如龍在司仙監提司木菁的帶領之下,穿行于地牢深處的長廊之中。
為了鏈接大陣,這座地牢是建在地下的,四周不透光,僅有油燈照明,看上去十分的幽暗,人走在其中會有一種被壓抑到透不過氣的感覺。
不多時,白如龍便被帶到了深處的一座單獨的牢房之中。
借著幽暗的燭光,他看到了籠里的父親。
白家家主白正則模樣十分狼狽。
在遺跡一戰當中,他渾身的衣物都已經破損,看上去臟亂不堪,再加上在幽閉之中生活許久,精神也已經到了極限。
見到這一幕,白如龍不知道自己該表現出怎樣的情緒,于是只能麻木地沉默著。
白正則此時也借著燭火看到了兒子,凝視其許久后不禁開口:“你來此處作甚?”
“我想問問父親,為何事情會變成這個樣子。”
“你覺得我做錯了?”
白如龍看著他:“我沒辦法覺得父親是對的。”
白正則冷笑一聲:“這世間沒有對錯,只有輸贏,我們輸了才是錯的,若是贏了,青史上便不會這么寫。”
“那會怎么寫?”
“自然是白家執掌中州,勢比仙宗,八方來賀。”
白如龍紅著眼眸緊緊盯著他:“權力當真如此重要?”
白正則瞇起眼睛:“沒有權利你永遠只能是下層,無論如何努力也只能居于人下,被千年世家打壓亦要恭敬賠笑,我所做的便是為了家族榮耀,你要知道,能顛覆這天下的機會不多,搏一搏是值得的。”
“若我白家與別人有血海深仇,我都是可以理解的,可父親難道只是為了欲望?”
“咱們家與別人確實沒什么血海深仇,卻也在仙家的底層不斷衰落,我修行無數光陰亦是無法破境,只能苦熬壽元,你年紀還小,未必能理解此中折磨。”
白如龍面無表情地看著他:“所以你把家里人都做了自己破境的養料,包括自己的兒子?”
白正則的臉色忽然變得陰沉:“若是此戰得勝,那些人必將被請入宗祠,受白家歷代子弟香火供奉,你弟弟似虎更是會被擺在第一列,被視為英魂。”
“可是父親一開始選擇的是我吧?”
話音落下,牢房之中忽然陷入了沉默中,仿佛燭火與空氣都在同時凝固。
白如龍看著凝視他的父親喃喃開口:“我剛入天書院時收到了父親的丹藥,受寵若驚,但此時才想明白,那是能將我變為怪物的東西。”
白正則忽然笑了一聲:“不錯,就因為你的懶惰,我后來只能選擇似虎,留你這不中用的東西一命。”
“可你選擇了似虎,還殺了二娘,說明你也沒有多么喜歡他們,任何人在你眼中都是可以犧牲的。”
“成大事者,自然不能拘泥于小節。”
白如龍忽然吐出一口氣,隨后緩緩起身,朝著牢房外面走去。
其實他不懂什么天下大事,也確實是不中用的東西,甚至沒太多主見,很容易受人蠱惑。
所以除卻他們殺人煉藥,殘害嬰兒的事情之外,他略微能夠理解父親對強大和向上爭搶的渴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