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鎮撫司,乃是大玄為了監察天下,巡狩外道管控四方,從而開設的一個巨型權力機構,至今已綿延了幾百年之久。
底下鄉縣,至多只有緹騎巡查,旗官代為執掌,出了一個百戶,都得是有外道蹤影,重大案子。
但到了‘府城’這個級別,便有府司開設,其中‘司主’有‘監察巡狩’之職。
雖不干涉府中內政,但也是位高權重的主兒。
而能當上‘府指揮使’的
可謂凌駕于緹騎、旗官、百戶,這些與府吏對等的官職,與府官并駕齊驅,而且在一府之地,僅次于那位有‘先斬后奏,皇權特許’的府司大人!
若是涉及‘外道’等權柄分內的事情
甚至可以自行逮捕、偵訊、行刑、處決,不必經府衙論處,便可自行決斷。
這也是為什么李霖敢上‘天刀流派’的原因所在。
就是因為他背后,站著北鎮撫司的規矩,有府司、指揮使撐著腰,什么人來了都壓不倒他!
漁、藥兩行在府內勢力盤根錯節。
其中一個掌控八檔渡口碼頭,養著幾百號船老大,海中漁獲、靈物應有盡有。
一個掌控著府城七成藥材命脈,銀子、赤金大把大把的有。
而武夫修行,最缺的就是錢財、資源,這兩個大行若論關系,府衙、北鎮撫司、駐軍府、府院、流派
幾乎或多或少,都有側房偏房,嫡子庶子參與拜入!
相應的,任要務職的府吏甚至于府官,與之也有千絲萬縷的關系。
李霖在北鎮撫司摸爬滾打了多年,從緹騎一路升任旗官,再到百戶,身擔要職,沒少從中謀取好處。
這一次,看到幾個大行掌舵的,竟不約而同向府衙遞了緝令,而且還許諾了不少隱形好處。
作為負責‘外道’一事的北鎮撫司百戶,接過這個案子,一看是已經隕落的段沉舟弟子,而且還是個外鄉小子。
李霖壓根沒有過多思考,便帶著人手,氣勢洶洶的找上了門。
結果還沒將人帶走呢,看著眼前這位衣冠繡飛鷹,正自站在自己面前的顧百川
冷汗‘唰’的便流了下來。
府指揮使,那可不是什么人都能當的,不是無漏級武夫,就得是立了大功勛的,要么就是背景深厚!
要知道,有不少百戶修成了練氣大家,但也只是領著虛職,雖名頭高過百戶,可依舊稱不上‘府指揮使’!
這位顧大人聽說只用了十幾年,就從一個小緹騎,到了今天的府指揮使,三年一個級,幾乎是資歷一到,位子就上去了,升級速度堪比坐火箭。
就算是府司大人,都對他青睞有加。
說他背后沒有更深的關系,誰信吶!
“大大人,這是府衙的緝令,我們北鎮撫司有監察府衙的職責,我一看到這則通緝涉及‘外道’,立功心切,便急匆匆帶著人手趕赴了過來,個中細節,我也不知啊!”
李霖心中早已把漁藥兩行的大行主,罵了個狗血淋頭。
你們這些大體量的老爺們斗法,結果殃及池魚,叫他這個百戶遭了殃。
早知道,老子就不來蹚這趟渾水了,弄得一身腥!
而看著這位氣勢洶洶的百戶,態度頃刻作了一百八十度變化,顧百川猶自冷笑:
“凡事,都要講究個證據,涉及外道之事,更要慎之又慎。”
“若不然,我北鎮撫司豈不成了仰仗權柄,草芥人命之輩了?”
“報了案的人,說季修勾結神孽,你就直接信了,不知道去找與此事相關的案宗調查,去尋與此有關的線索?”
“安寧發生的中黃災禍,就我所知,這府內的大行公子小姐,有一些也曾接觸過。”
“結果你人證物證都未過問,就直接按下這罪名。”
“你若是但凡過問一二,有你自己的幾分依據,本指揮使也就不說什么了。”
“但你問都不問,光憑這點,定你一個‘玩忽職守,獨斷專橫’的名頭,就跑不掉。”
“回去做一做‘旗官’,好好想想什么叫北鎮撫司的規矩,再擢升‘百戶’吧。”
顧百川背著手,在那些‘道館街’的大家還未走盡前,輕描淡寫,便定奪了一個‘百戶’的官帽子滑落。
叫李霖呆愣住了,似乎也沒有想到本來一樁小事,到了這位嘴巴里,怎么就如此嚴重。
甚至叫自己十年辛苦,一朝付諸東流,于是心情失衡之下,額頭有根根青筋繃起:
“大人,我好歹是位百戶,這小子寸功未立,退一萬步說,我就算是失職了,也立下過赫赫功勛。”
“可他對大玄、州府,有過什么貢獻!?”
“我就算冤枉了他,那回到北鎮撫司后,我甘愿承武棍,受禁足,罰俸.怎樣的懲戒,我都認了。”
“但你一句話,就要摘掉我百戶的名頭,這都是我這么多年,一筆一筆立下的功勛換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