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間祭七月半,鬼門大開,是中元節。”
唐玉箋好奇,“那怎么了?”
小廝指向江面。
“駛出這條江,前面就是酆都冥河,與凡間交界,七月半那日,我們應該在冥河上。”
唐玉箋頭皮一陣發麻。
小廝說,“又可以去吃東西了,那幾日凡間的人會供奉逝者。”
唐玉箋頭皮不麻了,“那你下船的時候記得叫上我,你知道的,我一直把你當好朋友。”
夜幕低垂,星河如織。
瓊樓玉宇的輪廓綿延,鱗次節比,雕刻著精美圖騰的柱子支撐宮闕般的穹頂,層層疊疊的薄紗隨風飄搖,同云霧繚繞。
許多紅牌清倌喜歡點香,一縷縷輕煙盤繞在窗間,朦朧了紙窗上繪著的美人圖。
畫是活的,會動。
曾經有位天族的貴客給她們點了靈,圖上的美人沾染的是仙氣,所以自覺比妖物高上一等,很美也很高冷,一貫見人下菜碟。
平時唐玉箋盯著畫上的美人看,她們都是冷淡的或坐或臥,只留給她一個高貴冷艷的背影。
現在,畫紙上的美人姐姐們全都轉過身來,不停地跟隨唐玉箋的步伐,在一扇扇窗戶間移動,緊緊相隨。
她們手里的扇子搖得飛快,似乎在向畫中勾著氣味,對她身上散發的氣息感到好奇。
唐玉箋摸摸臉。
今天她就這么光彩照人嗎?
路過楓林苑時,唐玉箋耳邊傳來了一陣嘻嘻哈哈的歡笑聲。
走近才發現,竟然是幾個妖仆把一個瘦弱的男子吊在水面上。
水下波光粼粼,幾條青鱗的人影不時躍出水面,是以活人為食的鮫人。
幾個雜役正將那人吊在水上,當活餌,釣鮫人。
這時,兩個后院的小管事走了過來。唐玉箋當即跑過去小聲呼喊著讓管事來勸架。
這幾日畫舫上死了許多仆役,管事見此勃然大怒,場面一時有些混亂。
趁著沒人關注,唐玉箋偷偷地將那人從水面上救下來。
鮫人憤怒地用尾巴拍打水面,暴躁地示威,到嘴邊的食物竟被撈走了。
一路上,唐玉箋心如擂鼓,費勁力氣將人拖拽到楓林后的池塘里,疊聲問,“璧奴?你昨天去哪了,他們為什么抓你?你跑出去做什么?”
璧奴閉著一只眼,奄奄一息的趴在石岸邊。
他一般不太離開池塘,今天……是因為太怕了。
“小玉……”離開這里。
他嗓音沙啞,后半句無論如何都說不出口。
“你怎么了?”唐玉箋疑惑。
看著他狼狽的模樣,伸手去擦掉他額頭沾上的污泥,這會兒也不怕水了,“你是不是沒吃東西?”
璧奴說不出話來。
唐玉箋想了想,將懷里裹得仔仔細細的油紙包拿出來。
“我從后廚拿的。”她打開,紙包里是白軟香糯的甜糕,“還溫熱的,你快點吃吧。”
糕團散發著甜滋滋的味道,遞到璧奴唇邊。
這是畫舫里紅牌小倌們才能吃上的東西。下人沒那么金貴,果腹的粗茶淡飯即可。
可唐玉箋不同,她從不愿苛待自己,總會想辦法過得好一點。
明明只是一個毫無根基的小妖,可那些眼高于頂的妖們都樂意給她吃的,連后廚管事都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明明,這樣的事情在畫舫上不合體統。
璧奴定定地看著甜糕。
活著那么艱難,他沒辦法不被唐玉箋吸引。
讓自己活得有滋有味的,無論什么境地都能舒坦快樂的玉箋。
“怎么不吃,趁熱里面的豆沙紅糖最好吃了。”她提醒。
他沒辦法不喜歡這樣的玉箋。
璧奴喉口發緊,一身的冷血都好像在翻涌,“小玉,我……”
冷不防感覺到一陣戾氣,他下意識抬起頭,心頭一驚,與不遠處樹影里站著的人視線相撞。
璧奴面上的神情有一瞬空白。
等他再看去時,人影不見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