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那天都發生了什么?
長離沒有執著于她的回答,垂眸仔細檢查她的情況。
修長的指尖勾著衣襟,發現她衣服上的系帶松開了,褻衣干凈,沒有染上太多低賤的脂粉香。
她身上的妖氣很微弱,微弱到像一捧隨時會被吹散的煙,手指在皮膚上流連,一路向下,停在膝蓋上。
“受傷了。”他淡聲陳述,“阿玉跑出去,受了傷才回來。”
長離的眼神很冷,深不見底的眼瞳覆著一層陰戾。
與之相反的是他的體溫。
他的皮膚異常高熱,整個人像是快要燃燒起來一般。
“長離……”
唐玉箋又一次喊他時,被他打斷。
“噓。”
長離手上倏然用力,握緊了唐玉箋的肩膀。
“阿玉,我在極力克制了,不能嚇到你。”
唐玉箋張合唇瓣,卻沒說出話來,她感覺到他掌心在顫抖,瀕臨失控一般。
眼里透出微弱的懼意。
她開始害怕這樣的長離了。
長離定定的凝視她須臾,閉上眼睛。
須臾后,俯下身緊緊抱住了她。
“別害怕,阿玉,沒事的,沒事的唐玉箋,不要害怕我,不怕。”
修長的手臂從她肩膀和腰肢下穿過,像是抱小孩兒一樣,擦去她眼尾多余的淚水,將她抱進懷里。
待到唐玉箋被完全抱起來貼到他懷里的時候,才清晰地感知到她正止不住地發抖。
長離將她往懷里壓一壓,掌心按在她的后腦,迫使她埋頭在溫熱的肩窩里,
輕柔地拍打她的后背,安撫的聲音很輕,像是自言自語一般,“沒事,我在這里,阿玉。”
“我這就帶你離開。”
微末的妖本能對他身上的氣息產生了畏懼,長離只當唐玉箋是個什么極其脆弱的東西,稍有不慎便會碎去。
可實際上在這間屋子里,沒有人比此刻的長離更可怕的了。
兔倌尚未死去,茍延殘喘的嘶啞之聲,夾雜著血沫,轉變成了含糊不清的控訴。
聲音怪異,面容扭曲,仿佛要傾吐出他一生中所有的坎坷與不幸。
他被迫上船的恐懼和怨恨,看到別人分食與他同出的手足的痛苦,獨自在畫舫求生的苦難,骯臟的歡愉與卑賤的墮落。
以及愛而不得。
他有很多話要講,有很多怨氣要發泄,可兔倌窮極一生在恨,換來的只有路過他身側時,長離蹙眉,“什么東西在吵?”
兔倌只剛開了一個頭的控訴,就這樣沒了聲音。
空氣中的血腥味濃了幾分。
唐玉箋聽到極為詭異的破碎聲,后頸發涼,眼睛不受控制地向下看去,卻被一只手擋住視線。
長離捂住她的眼睛,將她往懷里帶了帶。漠然的橫跨過地上的血跡,抱著她離開。
奇怪,兔倌死之前最后一個動作,是想抬手去碰唐玉箋垂下來的裙擺。
只是手臂剛剛抬起,一道血紅的光暈劃破空氣,接著,那只手臂便在眼前斷裂,重重地砸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兔倌的眼睛睜得大大的,明明他從中作惡,手段用盡,泛起了些許風浪。可到頭來連在他眼中連個名字都沒有,只是路邊的螻蟻或是塵埃。
在他眼中整個畫舫都若無物,若不是將紙妖挾持過來,他甚至不會踏足這里。
琴師不會低頭看塵埃,就像這些年他從不曾看過他一眼一樣。</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