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人蹙著眉,片刻后發出一聲輕笑。
“是什么重要的事?至于在這里落下這么大的結界?”
鶴仙童子驚魂未定,臉色難看。
想到屋里還有人在睡著,壓低聲音,“東極上仙,請回吧。”
屋內,仍是一片寧靜祥和之意。
懷里的妖怪動了一下,大概時長時間維持一個姿勢讓她不舒服了,她閉著眼伸展脖頸,微微張開的唇瓣與墊在臉頰下的手心貼著摩挲而過,留下濕軟溫熱的觸感。
燭鈺斂眸。
在杯子的倒影中,看到一雙藏著隱秘晦澀的雙眸。
他也有些意外,那點原以為是微不足道的偏愛,何時成了這樣?
快要溢出來,藏不住。
天宮仙官的禮儀教養讓他看起來矜貴端莊,霜白錦衣纖塵不染,面容冷若冰霜。
表面上他依然能很好地控制自己日益濃烈的偏私。
然而,倒映在水中的他,那雙眼睛,讓他自己都有些陌生了。
或許養貓是這樣的。
雖然不省心,但自己養出來的,總是哪哪都合乎心意。
多些偏愛應當也正常。
燭鈺緩慢地回想著這段時間妖怪的異常,抬手將她蹭亂的細軟白色發絲緩緩撥到耳后,忍不住捏了捏她的臉頰。
“為何躲我?”
妖怪沒辦法回答。
閉著眼,長長的睫毛隨著呼吸晃動,這次不是裝睡,是真的睡熟了。
在他懷里。
柔軟的臉頰被兩根手指輕輕捏著,微微變形,松開手后,臉頰上還殘留著淡淡的指印,紅撲撲的。
燭鈺心想,還是睡著的樣子比較省心。
這半個月,她從他身邊經過了三十一次。
每一次見到他時,她都假裝在做別的事情,要么低頭找東西,要么忙忙碌碌,欲蓋彌彰。
她心虛的時候,總會擺出一副很忙的樣子。
今日也是,從她踏入金光殿的那一刻起,燭鈺就聽到了她的腳步聲。
還有她與別人談笑的聲音。
他站在廊橋之上,在心里默默計算著她走到了何處,還有幾步會到他身邊。隨著她的靠近,他緩慢地抬起頭,轉過身。
可她腳下生風,看見他就要躲,這幾日見到他走路都變得快了起來。
前段時間她總是眼巴巴地黏著他,燭鈺背后像多了一條影子。
最近怎么不黏了?
“做了錯事,心虛?”燭鈺輕輕捏住她的下巴,將小妖怪的臉抬起來,視線落在她的面容之上。
手指慢慢下移,緩慢握住她的脖頸。
“還是,生了異心?”
細細的脖頸透出溫熱,脈搏貼著他的掌心,乖巧得讓人想就這樣折斷她。
手越來越緊,妖怪的睫毛顫抖,甚至呼吸都開始有些不順暢了。
燭鈺垂眸專注地看著她,某一刻竟期待她睜開眼睛,看到他后露出害怕的神情,然后落淚,用浸滿了淚水的眼睛哀求他。
她會因懼怕而蜷縮在他膝蓋上,瘦弱的身體顫抖,要害怕很久,才能漸漸平息。
就像人間的那夜一樣。
燭鈺想進她的靈府看一看,看看她究竟在想什么。
可他很快意識到,這不就變成神交了嗎?
不行。
手下動作微滯,他發現自己竟為剛才那個念頭隱隱動搖,甚至有些愉悅。
怎么又想嚇妖怪了?
燭鈺神情微妙,松開手,垂眸將手邊的杯盞潑了出去。
小妖怪呼吸終于恢復順暢,又沉沉地睡了起來。
燭鈺彎腰,手臂攬過她的肩膀,將她輕輕摟在懷里抱起來。掌心隔著衣服貼在她肩膀上,能感覺到下面纖細的骨骼。
她輕得像是沒有重量。
燭鈺略一思索,想到她上次提到的小廚房。
貴為太子,他是第一次抱起睡著的人,動作格外仔細。
妖怪的腦袋順著他的動作向一側歪去,貼到燭鈺脖頸間,柔細軟的發尾蹭到他的皮膚,帶來一陣酥麻感,一直蔓延進胸腔。
唐玉箋在睡夢中毫不設防地依偎著他,被人抱起來也心安理得,像是曾經被這樣抱起過許多次。
把她輕輕往上一托,她就主動抬手環住他的脖子,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尖尖的下巴抵在他的鎖骨處,歪著腦袋靠著他。
燭鈺良久未動,冷不丁開口,“我是誰?”</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