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口邊的話音頓住,玉珩分神細思,手指已遵循本能習慣性撫上她的后背,輕輕拍了拍,像是一種安撫。
動作間透著股極為契合的親密,是這些時日常有的,卻在此刻顯得格外突兀。
因為她在抵抗。
玉珩終于停下,低頭看向她。
唐玉箋也抬起頭。
白發如雪,紅瞳如血,前幾日面對他時會露出的盈盈笑意消失無蹤,襯得那雙看向他的眼睛顯出幾分冷意。
“仙君。”
她換了稱呼。
玉珩的唇角動了動,隨即緩緩平息,笑意跟著消失。
原來這兩個字也能如此刺耳。
“你想起來了。”他說。
唐玉箋沒有回答,算是默認,隨后問道,“庭院外無人,仙君將我的師兄師姐關在何處了?”
玉珩聲音放輕,“玉箋,我沒有關他們。”
他只是不允許那些人靠近她。
以免有心人借機將她當作把柄,脅他‘為蒼生’入輪回,擾她的清凈。
而此時也恰逢他們即將搬去新家,玉珩不希望被人打擾。
玉珩低聲哄著她,試圖延續兩人往日的親昵,“不如先吃飯,這些稍后再說。”
“你一早就知道我是誰。”
唐玉箋滿身防備,“那為什么不告訴我?仙君是想把我關起來嗎?”
湯匙頓在半空。
玉珩垂眸,聲音低得幾乎聽不清,“我從未這樣想過。”
視線邊緣,他看見她垂在桌邊的手指微微發抖。
以前總愛貼在他身邊的玉箋此刻抿唇看著他,眼中滿是疏離。
“玉箋,你在生氣。”
玉珩嗓音忽然滯澀,認真地問,“我要如何做,你才會不生氣?”
“弟子不敢生氣。”唐玉箋似笑非笑,這個表情在她做來并不熟練,“這些日子皆是因我中毒,仙君才會留在此地助我,我感謝仙君救命之恩都來不及,怎么還會有怨言。”
“那你現在為何要與我撇清關系?”他追問。
她又不說話了。
圓圓的杏眼看著他。
一種全然陌生的異樣之感緩慢包攏住玉珩,像是在腦海中拉出了一根弦,越繃越緊,錚錚作響。
“玉箋,為什么喊我仙君,”他想要緩和氣氛,嗓音柔和,“明明這些時日,你從不會這樣喊我。”
唐玉箋避開視線,不看他,“因為你就是仙君。”
那種異樣幾乎要沖破胸腔。
玉珩近乎執拗,“可我們已有夫妻之實,且已拜堂成親。”
唐玉箋搖頭,“這些不過是我下界處理祈愿之事時不慎中了邪術,仙君放心,我不會說出去,也沒有人會將此事當真。”
“我會。”
“我不會。”她打斷,語氣生硬,“我失憶了,記不得自己是誰,才認錯了人。仙君也失憶了嗎?”
玉珩張了張口,卻發現自己無從辯解。
所以緩緩將話咽了回去。
“你沒有失憶,卻有意欺瞞我。”唐玉箋站起來,看他的眼神很是陌生。
“現在還來問我這些,仙君這種做法,當真卑劣。”
她說的沒有錯,玉珩想。
他記得一切,明明可以坦然告訴她,卻選擇了趁虛而入。
偷來的東西,終究是要還的。
腦海中的弦絲繃至極限,仿佛隨時會斷裂。
“可……”玉珩聲音發澀,“你說過喜歡我。”
“失憶時說的話,也能當真?”唐玉箋罕見帶了譏諷的意味。
“為什么不能當真,明明都是真的。”
唐玉箋忽然問,“你也都想起來了,是嗎?”
玉珩知道她問的是什么。
是輪回路上每一段人間世。
塵封的記憶無法恢復,因為他那次輪回后,部分神魂被文昌宮金仙割據存放,只能依稀借由夢境回溯到過去。
于是他只能說,“記憶尚不完整,但我會去仙域取回……”
“云楨清,你不是第一次忘記我。”唐玉箋只是靜靜地看著他,仿佛早已預料到了。
那些他曾說過的話,做過的事,如今像一場輪回,重新回到了他的面前。
“你以前忘記我時,無論我怎么跟你說,怎么解釋,你也都是不認的。”
桌子上的菜色玲瑯滿目,是她親口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