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初她怕被長離抓住,走的時候不告而別,只留下了一只紙人。
她不知道長離會不會恨她,或許是真的恨她。因為長離最受不了的就是她離開。他曾無數次對她說,讓她不要忘了自己許諾過他什么,也不許她拋棄他。
她離開畫舫的那幾日,天邊始終籠罩著一層紅色。
長離一定像瘋了一樣在找她。
可她不敢回頭……
她想得出神,大概是落在長離身上的視線太久,對方注意到了,微微抬起眼向她瞥來。
長長的眼睫像兩片鴉黑的羽毛,尾端微微垂著,半遮住鎏金似的瞳仁。
大概是因為瞳色,也大概因為眉眼深邃,他的視線顯出幾分直白和灼熱,讓唐玉箋眼皮一跳,卻見對方的視線自然地移開。
好像剛剛的視線只是錯覺。
唐玉箋覺得這次見到長離后,他似乎比以前瘦了些,臉色更加蒼白,容貌也更為精致俊美了,整個人變得安靜了許多。
也許,做妖皇的滋味并不好受,畢竟有這么多人想要刺殺他,還有這么多人費盡心思擠到他身邊,長離一向討厭這些,現在大概也過得不開心吧。
正想著,唐玉箋忽然發現長離的手抖了一下。
茶盞表面蕩開細細的水波,幾點水珠落在了他的指尖上。
唐玉箋一愣,接著就見幾道艷麗的紅紋沿著他白皙的脖頸慢慢向上蔓延,一路爬到了耳根。
像是臉紅了一般。
她愣住了,怎么回事?這些咒印現在變得這么嚴重了嗎?
好端端的,什么都沒發生的情況下也會出現?
正想著,唐玉箋的視線猛然挪到茶壺上,心中一驚。
該不會是那些妖怪在茶里下毒了吧?
見長離抬起手,將茶盞往唇邊送,唐玉箋眼皮一跳,下意識伸出手按住他的手腕。
“嘩啦——”
茶盞翻了下去,又一次潑到了他身上,淡青色的衣服上多出了幾點深青色的水漬。
長離渾身僵硬,臉上、脖頸、手背上都爬出了紅痕,鮮艷得像是下一刻就會滲出血來。
他緩慢抬眼,直勾勾地看向唐玉箋,金瞳中倒映著她不自然的臉色。
“怎么了?”他的聲音出口時,才發覺異常沙啞。
唐玉箋連忙收回手,壓低嗓音,“茶水涼了,我為陛下再換一杯。”
對方“嗯”了一聲,垂下眼,盯著自己的手腕,不知道在想什么。
唐玉箋在心里將自己的手罵了一百遍,端著茶盞轉身出了房門。
“咔噠”一聲輕響,門板閉合,房間里只剩下長離一個人。
明珠暗了下去。
他攥緊手指,死死地扣在掌心,指縫間滲出一抹晶瑩。
是手心出汗了。
因為剛才,她主動碰了他。
咒痕猖獗地爬到指尖,染紅了他半張臉。
心底狂熱的歡愉比起身上那股尖銳的、深入骨髓的疼痛,都變得微不足道起來。
長離這兩日犯過頭疾。
又或者說,不是頭疾。
他渾身發抖。
在他看來,許是殺癮犯了。
令長離頭疼欲裂的并非所謂的頭疾,而是昔日昆侖之下逆天大陣,以血脈為引,刻印在神魂之上的邪術。
為的是讓他分不清殺戮的欲望與其他沖動。每當渴望翻涌到極致,殺意便如潮水般席卷而來,讓他疼,流血,動彈不得。
他疼得渾身發抖,卻強迫自己穩住身形,至少不能被她看出異樣。
“蒼青。”他淡聲喊。
下一刻,案后跪了一道人影。
“鳳君有何吩咐。”
錯落的陰影下,長離五官仿佛美艷修羅,帶著一種危險而詭異的美。
“人呢,抓到了嗎?”
他的殺癮越來越大。
要做點什么才行。
“回鳳君,就扣在石室里。”人影低聲說。</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