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玉箋藏在巖壁后,等了很久。
直到頭頂上駭人的雷鳴響了許多,聲音緩緩低下去,才站起身,攀著假山的縫隙一點一點朝里面爬進去。
映入眼簾是一片尸山血海。
唐玉箋臉上血色瞬間褪了個干凈,極力控制住自己的眼睛不要往下面,抬著下巴在四周搜尋。
終于在不遠處的桌案后,看到了長離的身影。
他獨自坐著。
一身青衣染成暗紅,手搭在膝蓋上,像是之前飲酒的模樣那般,只是此刻低垂著頭,不知道在想什么。
如果拋開周遭可怖的場景,竟像在品茶。
唐玉箋避開地上模糊不清的妖,朝著他的身影艱難靠近,離進了才發現長離身上全是傷痕。
血月懸空,長離腳下滿是血水,將一縷原魂踩在腳下,緩慢碾碎。
金瞳正燃燒著扭曲的快意,他緩緩仰起頭,看向頭頂的雷云。
天罰的雷遲遲不散,像是不甘錯過這個機會沒能劈死他。
倏然,鼻息聞到了熟悉的紙墨香。
下一刻,他感覺有人輕輕將手搭在他肩膀上。
長離倏然回過頭,眼中還殘留著沒來得及收起來的戾氣。
對方一愣,手指縮了一下。
半晌后又落了上來,“是我,長離。”
他現在的模樣確實讓唐玉箋有些害怕。
神情有些不正常,像是沒什么正常的理智在。
長離的眼睛上凝結了一層血痂,乍一看金瞳都變成了紅色。
即便是在妖界,唐玉箋也很少見到紅色的眼睛,如今看到他才反應過來,原來血紅色的眼睛的確令人害怕,怪不得先前那些凡人和天族一看到她就喊妖孽。
唐玉箋摸摸他的頭發,輕聲說,“沒事了,是我。沒事了。”
長離遲疑的看著她。
眼前糊了一層干涸的血水,視線被封,模糊的血霧凝固筑起血痂,遮住了他的眼睛。
他動了動唇,聲音嘶啞微弱,“阿玉?”
唐玉箋點點頭,意識到他可能看不清楚,又開口對他說,“是我。”
她感覺長離在聞她身上的味道。
鼻息間納入淡淡的紙墨香,如同沒有重量的羽毛,輕輕撩撥著他緊繃的神經。
渾身的血肉原本像扎滿了荊棘,無時不刻都在疼痛,但這一刻,緊繃的肌肉慢慢舒展開來。
唐玉箋極少直面長離這副可怕的模樣,即便是在昔日的極樂畫舫上,她見過的長離最可怕的樣子,也不過是那場燒了南風樓的大火。
而那火最后也停了。
那時的長離,在唐玉箋記憶里,終究是心軟的。
可是,眼前的長離似乎除了她什么都看不見了。
斑駁的血痕黏在配上他美得有些詭異的五官,讓人毛骨悚然。
“你來找我了?”他像是不相信。
唐玉箋想,之前那街上的僧人讓她來西荒。
或許,是真的有些緣由。
唐玉箋說,“是我,我來找你了。”
她拍拍長離的肩膀,卻在抬手時驚覺掌心染滿血跡,都是從他身上滲出來的,空氣中的異香濃烈到幾乎要吞噬她。
“你受傷了嗎?”她問。
長離很輕的“嗯”了一聲。
唐玉箋的眉毛擰在一起,一點一點靠近,感覺到長離的身體逐漸放松下來,才緩慢伸出手,輕輕觸摸長離眼睛上的干涸血痂。
想幫他清理干凈。
“先別動,長離。”
長離又嗯了一聲,逐漸放松下來。
閉著眼睛任由她給自己擦臉。
白得近乎透明的肌膚染著一種逼人的艷色,嫣紅的嘴唇看起來薄而柔軟,有種蠱惑人心的味道。
他一直一動不動,直到唐玉箋要收回手時,猛然一把握住她的手腕。
“你去哪?”長離聲音沉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