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開始就都猜到了,但還是來了。
玉珩微微側頭,看向被重重結界護起來的山頂大殿。
無論是兩者中的誰,都不想正陷入美夢的人受到波及,最好在她醒來之前讓一切塵埃落定。
“你想殺我,”他低聲道,“我又何嘗不想殺你呢?”
所以,玉珩也是故意來的。
兩人在彼此眼中,都看到了刻骨的恨意。
玉珩取回記憶,憶起在他還是凡人時,就常聽到唐玉箋念一個名字。
她身上有許多習慣,都透露出她曾經被人照顧過。
她睡著時,若是有人靠近,給她蓋被子,又或者是將她從軟塌上抱起來,她會習慣性的抬手抱住他的脖子,像是很確信他會將她帶到一個更適合睡覺的地方。
雖然玉箋并不算挑剔,但是她身上帶著些享樂過留下小習慣,像是被人精心呵護著養出來的。
盡管她是修為很淺的妖,但無論見到何等奇珍異寶,都不會驚訝。
“長離”這個名字,她也提及不止一次。
“長離曾說過……”
“長離會做蓮子羹,要在上面撒一層桂花才好。”
“我以前和長離一起去過……”
“杯子是長離學著做給我的。”
“你怎么和長離一樣,管我那么多?”
所以他想過,玉箋那樣不留余地的拒絕他,是不是就是為了這個“長離”。
玉珩看見他的第一眼,就知道,他終于見到了那個出現在唐玉箋口中聽過無數次的,讓他如鯁在喉的‘長離’。
也感受到滔天的妒與恨。
她離開他,果然是為了這個“長離”。
奪妻之仇,刻骨銘心。
猛烈的狂風撕裂濃霧,發出尖銳的呼嘯。一道冰冷的弧光驟然劃破天際,越過倒塌的山峰與瞬間蒸發的河流,帶去無盡的毀滅與混亂。
“你又怎知,我有多想殺了你。”
大殿之中,被陣法困住的不止是睡在夢中的唐玉箋。
還有被所有人遺忘的畫皮鬼。
只剩骨架的山君見勢不妙,早已遁地匿身,藏在暗處想要趁亂逃走。
幾番靠近密道,卻被驟然竄起的火焰逼退。
琉璃真火當真像活物一樣要困住他。
畫皮鬼在心里罵了夢妖無數次,后悔過去上百年怎么沒把它弄死,讓它帶了個這么不得了的麻煩回來。
倉皇向外奔逃,忽然被什么東西絆倒,狼狽的撲在地上。
轉過頭,就看見不久前被他奪來的洛書河圖徐徐展開。
這卷軸怎么還跟在自己身邊?
畫皮鬼瞳孔驟縮,渾身血液幾乎凝固。
這卷軸分明已被他還了回去啊?畫皮鬼心生絕望,不敢想象這種東西落在自己手里,那瘋魔的妖皇要怎么虐殺自己。
就在此時,他看到畫卷中一道朦朧人影踏出,慢條斯理的逼近。
那人俯身,端詳著畫皮鬼的臉,“你這也算畫皮?”
眉眼精致得不似真人。
畫皮鬼呆愣地望著。
只見眼前男子身形漸變,緩緩化作了方才殿上與妖皇一起的白發少女模樣。
連含笑時杏眼彎起的弧度都分毫不差。
“這才叫畫皮,丟人現眼的東西。”</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