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得。”太一不聿筆尖的金芒隱去,對她露出淺淺的笑,“不會讓人看見的,更何況,他們只是凡人。”
唐玉箋又是一頓。
是啊,這些人只是凡人,還是年邁的老人家。
什么時候連這種手無寸鐵的老人都能引來她的防備了?
太一不聿掀開了一點門簾,讓唐玉箋看過去。
微弱的月光映照著旁邊的山林,遠處的桑田被無形的力量輕輕撥動,無風卻自搖曳。一片片雜亂的作物在逐漸亮起的天光下,泛起道道墨綠色的漣漪。
宛若活過來的水墨畫。
少年清雋的嗓音從身側傳來,“我只是疏通了那些被堵住的水路。”
唐玉箋望著煥發生機的田地,喉間里卻像堵著團棉絮。
心里一直有種很怪異的感覺,想說又說不出,怕阻攔他行善的心。
好在不是直接畫牛出來。
她點頭之后,太一不聿轉過頭,對那些老人說。
“老人家,你們說河渠被滾山石堵住了?”
“可你們看,那邊的路明明是通的。”
“而且田地里,不是沒有積水嗎?”
幾個老人驚疑不定地看了他們一眼,隨后慌忙奔向田間查看。發現原本漫了半邊村落的積水正以一種勢不可擋的姿態涌入山渠,水流湍急而有力,直奔山下。
整片田地的積水正在迅速泄去,原本被水浸泡的土地逐漸露出地面。
這一幕簡直如同神跡降臨。
老人們激動,詫異,眼中浮現出驚喜與不可置信并存的情緒,彼此對視一眼,面面相覷,神色被月色掩蓋。
唐玉箋遠遠地看著。
只看見了那些人臉上露出喜極而泣的表情,抹著淚感謝天地。
這些都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也全都上了年紀,身形佝僂,自然傷不了她和太一不聿分毫。
凡人一生短暫,一場天災就能奪去許多人的性命。
想到這里,唐玉箋心里也有些發酸。
她反思自己,為什么現在會下意識將許多事往壞處想,為什么自己的防備心這么重。
太一不聿好像也很高興,眼角眉梢透著一股矜持的喜悅。
他又一次轉過頭看向唐玉箋,琥珀色的眼眸蒙著一層柔和的霧氣,安靜又漂亮。
唐玉箋認為所有的善意都值得被尊重,也值得被呵護,所以她說,“你做得很好。”
雖然有很多話要叮囑,但這一刻,她想,應該還是要先鼓勵他才行。
太一不聿剛剛學會行善,也剛剛開始對這個世界施以善意。
村民們的熱情反應,讓他朦朧之中也感受到了一些施善的暖意。
他靦腆地笑了笑,視線從唐玉箋身上移開,看向窗外,聽著人們喜悅和歡呼,臉上帶著一絲生澀和羞赧。
唐玉箋思索著,這村子應該還有哪些地方出了問題。
她發覺這村落里沒有年輕人。
那些被堵的河道若是有青壯年合力疏通,泄洪也只是時間問題,因為這片相對較低的洼地并不算大。
而田地的荒蕪,一看便知也是因為沒有足夠的勞動力。
若一座村子只剩下年邁的老者,生產不足則是必然的,這些村民的生活也自然會處處受限,處處艱難。
正想著,卻聽到旁邊傳來交談聲。
另一側的簾子被拉開。
有人過來跟太一不聿說話,語氣中帶著一絲擔憂,“前邊又開始下雨了,早上寒露重,趕車不好。路上有雨,泥濘難行,這一帶山勢險峻,也有可能會撞見滑坡。”
他們想讓太一不聿和唐玉箋先在村里落腳休息一下。</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