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莖細軟,顯然采摘已有些時候。
他拾起花,抬眸望去。
只見一道身影慌慌張張躲進柱子后,一截衣角還露在外面。
第三日。
大殿窗欞上多了一捧鮮果。
青紅相間,還帶著山間的水霧。
殿外留了一串沾著泥的腳印,玉珩看得蹙眉。
第四日。
是一根不知名鳥兒遺落的尾羽。
幾千年來,玉珩第一次收到這樣的“禮物”,而且日日不斷。
他站在殿前,撿起這些稚拙的禮物。
一時不知作何反應。
第五日。
姑娘放下手中的東西,身后突然傳來一道聲音,“站住。”
她正蹲在地上,用衣袖將汗水混著泥漬在臉上胡亂抹開,聽到這聲音頓時僵在原地。
視線里忽然落入了一截繡著云紋的月色衣擺,嵌了玉石的銀靴與殿宇一色。
她仰起頭。
一個身量極高的男子逆光站在她面前,鼻息間是清冷的氣息,玉殿靈蘊將他映得愈發皎潔。
原來世上真有謫仙。
她頂著沾著泥點的臉看他,一雙眼睛圓溜溜的,透出些血水點睛的暗紅。
活像只剛從泥潭里滾出來的花貓。
“為何送東西。”他聲音里帶著碎玉般的清冷。
“恩人,我…小女……額……恩公……”她結結巴巴,搜腸刮肚。
謫仙蹙眉。
屈指隔空敲了下她的額頭。
“不得胡言亂語。”
姑娘捂著頭。
小聲說,“聽說是仙人點化的我…我想和仙人做朋友。”
玉珩拿著手中被刨得七零八落的太古靈草,忽然道,“送這些來,是為同我結交?”
姑娘立刻松開捂額的手,點頭如搗蒜。
謫仙垂眸看她,空洞的眼中沒什么溫度。
“這世間,還無人敢與本君結交。”
更何況,是刨了他殿前長了五百年的靈草。
“仙人叫什么名字呀?”她仰起臉問。
玉珩收下那束歪歪扭扭的太古靈草,卻未答話。
廣袖一揮,風云驟起,轉眼便將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姑娘送回了山腳。
山道上,姑娘抱膝坐著,臉埋在臂彎里自閉。
旁邊圍著幾個精怪。
姑娘的聲音從袖子里透出來,悶悶的,“仙人不喜歡我,他趕我離開。”
精怪安慰她,“仙人什么都不喜歡。”
聽聞仙域至尊至強之道,是無情之道,摒棄一切七情六欲,甚至連最基本的同情與憐憫都被剝離。
姑娘聽不進去。
喃喃自語,“可他長得那么好看。”
“使不得啊!”
姑娘不鳴則已一鳴驚人,把精怪嚇得不行,“你怎么敢對第九層的謫仙起色心?”
簡直駭人聽聞。
這里可是鎮邪塔,鎮六界萬千邪魔兇煞,能被關在第九層,且一人獨占一層的……想也知道該是何等可怕的存在。
要么說色字當頭一把刀呢。
大概是靈竅不全,姑娘就著抱膝的姿勢睡著了。
也不知聽沒聽進去。
山道間滿是邪魔,靜下去后,邪祟的黑霧開始在山道間游蕩。
精怪無奈的在她旁邊守著。
忽然,感覺到陰影落下。
它抬起頭。
就見那位高居第九層,從不現身的謫仙,不知何時立于眼前,正垂眸看蜷縮成一團的姑娘。
目光如寒潭映月,細細端詳她。
霎時間,群魔退散。
精怪們紛紛縮回本體。
世間有許多事,就是這般不講道理。
一念起,自成因果。
睡了一覺醒來,姑娘把前一天的事情都忘了。
嘴上說著傷心,隔日又爬上了山。
玉珩素來喜靜。
白玉殿數百年來空空蕩蕩,寂然無聲。
不知從哪一日開始,山上就多了一個姑娘。
自此,白玉殿便再不得安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