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平靜地立在原地,殷紅的唇瓣彎起一道弧度,垂眸注視著他們逐一被翻涌的魔氣侵入心神。
如俯瞰一場早已注定的死局。
他知道,這些仙官心中早有欲念,只需魔氣稍加撩撥,便能撕下那副道貌岸然的偽裝。
他們比尋常凡人,甚至比妖魔精怪更加不堪,貪念更深、更濁。
只是天宮那位小龍君尚且年幼,還不知這天宮早已從根爛透。
還一心想要維護心中正道。
可笑,可憐。
燭鈺身為天地間唯一的真龍,竟然從未嘗過刮骨抽筋之痛……這實在,有些說不過去。
但也快了。
那位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很快便會嘗到,被人踩入泥淖、碾作塵土的滋味。
忽然有一個半魔踉蹌落在他身側,顫聲喊道,“救苦仙、仙君……”
太一不聿望過去,對此人并無印象。
那魔物卻連滾帶爬撲近,眼神癡迷,顫巍巍說道,“仙君或許不記得我……我曾在魔宮中……與您說過話?”
太一不聿漠然想,似乎是那日搜魂之后的殘魂。
沒想到竟還能存留幾分意識,補全魔氣,跟到了天宮。
他抬手正欲將其了結,卻聽對方慌忙開口,“仙君!我、我看見了魔君先前那位寵姬……”
太一不聿動作微頓。
花費了些思緒去回憶他口中的魔君寵姬是誰。
那寵姬為何會在天宮?
只聽那魔物斷斷續續道,“她……我瞧見她了……或是天族早一步策反了那寵姬,意圖用以牽制魔君!”
太一不聿無意深究。
他想,不過是一枚棋子,殺了便是。
他淡淡吩咐左右,“處理掉。”
又有墮仙匆匆來報,稱有一個自稱乃天地壇華清宮角仙后人的仙家求見。
這個角仙,他倒是有些印象。
意圖繼承華清宮大業,取代正統血脈。跟著幾個叛變天宮的酒囊飯袋過來尋他,說是可以助他重傷天君。
那時候太一不聿卻渾不在意,只信手放出萬縷千絲血線,含笑讓他們去做。
他不在意這些軟骨頭的所作所為,亦不關心其身份地位。
離經叛道,于他而言不過是尋常。
就像他實現六界間信徒的祈愿,并不是想從那些人身上得到什么,而是要看六界大亂。
“不見。”太一不聿不假思索。
法壇之上氣息污濁翻涌,貪念、欲求、恨意、殺氣交織彌漫,令人窒息。
他只覺得厭倦。
遂轉身,一步步走向天際那道裂痕。
百丈之外。
濃稠的血水正沿著法壇邊緣不斷淌下。
玉箋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時候被盯上的。
她正全神貫注地望著高臺之上的動向,忽覺背后襲來一陣殺氣。
轉過頭,一柄漆黑的三叉戟夾雜著呼嘯的殺意刺到眼前,她猛地倒抽了口涼氣,手腕急轉,幾乎是本能地揮出一劍。
鐺!
劍刃相擊,氣流蕩開。
三叉戟應聲斷了。
什么東西被錚鳴的劍氣掃開,斷成兩截,可又迅速翻身起來朝她爬過來。
是一個魔。
陰鷙的目光死死盯著她,含著些興奮,像是下一瞬就要將她絞殺。
她慌忙后退,可是魔被攔腰斬斷后不但沒死,還一個分成兩個,一前一后將她死死圍在中間。
她步步后退,那兩截魔物便步步緊逼。
直至將她逼至高臺邊緣。
玉箋微微側頭瞥去,自己的腳后跟已懸空在萬丈深淵之上。
凜冽的罡風自下方呼嘯卷來,吹得她頭發紛亂。
就因這剎那的分神,兩側魔物同時暴起,朝她撲來。
玉箋驚慌躲避魔,卻一步踩空,剎那間,身體失重。
耳邊只剩下呼嘯刮過的罡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