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忽然說,“我不能留殿下一個人在那里。”
玉珩正準備為她斟茶的手,頓在了半空。
“謝謝你的好意,”玉箋抬起頭,努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堅定,“我喜歡這里。但是殿下他待我極好。”
腦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現出天宮之上,燭鈺幾乎沒有任何考量,便以命相護,將她送出絕境的畫面。
他將她的性命毫不猶豫地放在了他自己之上。
“如果是因為他待你好,”玉珩冷靜地說,“我會給他足夠的酬謝,足以償還他對你的照顧,你無需為此束縛自己。”
玉箋卻搖了搖頭。
“不止是因為他待我好。”
她沒有解釋更多,只是站起身,先前所有的猶豫都消失了。
“多謝你,但我要回去了。”
玉箋確實會對他們口中百年前的那個自己,以及與玉珩的過往心生好奇,想知道這個存在于六界傳說之中的人物,為什么會自稱是她的夫君。
連同眼前這個人對她莫名的吸引力,都讓她忍不住想要探究。
但燭鈺不一樣。
他給了她義無反顧的、血淋淋的真心。為她破除重重阻礙,即便遍體鱗傷也要生生從絕境中殺出一條血路。
玉箋從今天出門的那一刻開始,就時常會想到燭鈺看她的最后一眼,以及他獨自坐在昏暗屋中的孤寂身影。
令人窒息的沉默彌漫開來。
玉箋回過神,抬起眼,發現玉珩仍在注視著她。
那雙淺色的眼瞳里,映出淺淡的哀傷與不解。
“那我呢?”他問。
“什么?”
“那我該怎么辦?”
她怔住。
被拉長的寂靜令人有些難受起來。胸口被看不見的重量壓住了,悶得人喘不過氣。
“你不管我了嗎……”玉珩的聲音輕得幾乎要散在風里,“是我哪里做得不對么?”
夜風拂過他垂在肩上的青絲,雋美的眉眼一幅被雨水洇濕的水墨畫。
他臉上帶著一絲迷茫,看起來有些失望,茫然又小心。
玉箋莫名想起小時候聽過的神話故事。
一位仙女下凡嫁與凡人,可仙凡有別,她最終被迫返回天界,飲下了忘川之水。數年后,她想起過往,下界去與凡間的丈夫重逢,卻發現對方早已另娶新婦,兒孫滿堂,唯有仙女還對著已經死去的過往念念不忘。
玉箋想,燭鈺沒有錯。
玉珩也沒有錯。
出了問題的好像是她,是她想不起。
她站起身,“對不起。”
玉珩沉默許久,淡淡地垂下眼簾,將所有翻涌的情緒都收斂于睫羽之下。
也隨著玉箋緩緩起身。
“抱歉,小玉。”再開口時,他的語氣已恢復了先前的溫和,收起了剛剛流露出的痛楚,“剛才是我失禮了。”
玉箋不敢看他。
玉珩抬起眼簾,淺色的眸子被喧囂的燈火鍍上一層朦朧的破碎光澤。
“我答應你,會去為他療傷。”
“什么?”
玉箋沒想到他會這樣說。
他向前一步,目光中帶著一種固執的,克制的懇求,“但請你,不要因此就將我推開。”
夜風徐徐,絲綢般的黑發順著肩頸線條垂落。
玉珩白皙的臉龐半掩在光影交錯處,一時讓人分辨不清他臉上此刻的神情。
“小玉,要公平。”他低聲說,“也給我一點時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