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珩并未在她面前施展任何騰云駕霧的法術,他只是朝虛空處輕輕一劃,前方的場景便像水波一樣蕩漾開來。
收回手,他側身對玉箋說,“走吧。”
一步踏出,周遭的靈山秀水,陰沉的霧靄霎時間一齊褪去,鼎沸的人聲與空氣中交織的甜膩咸香撲面而來。
玉箋微微睜大眼睛。
眨眼之間,他們已經置身于一條燈火通明的長街入口。
玉珩帶她來到了人間。
此時華燈初上,人間正值晚市最熱鬧的時辰。
“前面有處市集,我們去看看。”玉珩溫和的聲音像是也染上了一層煙火氣。
玉箋跟在他身后半步,目光所及,是他高挑疏淡的背影,與周遭洶涌人群的喧囂格格不入。
人間城池細碎的光影落到玉珩蒼白如玉的臉龐上,注意到她的視線,側面對她淺淺一笑,眼中只映出她一個人的身影。
兩人行至城中最熱鬧的街巷。
雖然已經入夜,這里卻燈火通明,人聲熙攘。
剛出籠的包子蒸騰著白霧,糖炒栗子的甜香混著燒烤的辛辣,織成玉箋記憶中的人間煙火。
玉珩氣質清冷出塵,和玉箋走在一起,就像一道行走的風景線,引得不少路人側目。
都忍不住多看幾眼,有些甚至看得挪不開步。
他卻渾不在意,只微微側身,為她隔開擁擠的人潮。
“張記酥餅、陳婆茶湯、十里香酒釀……”玉箋目光掠過那些迎風招展的布幡,緩聲念著。
玉珩唇邊含著一縷淺淡的笑意,溫和的聲音染著微微的暖意,“隨你喜好。看中哪家,我們便進哪家。”
玉箋腳步微頓。
視線落在一處賣冰糖葫蘆的攤子前。
那草垛扎得高高,上面插滿一串串紅果,晶亮的糖殼在燈火下泛著誘人的光澤。
攤主看見她駐足,立即熱情地開口吆喝,“姑娘要來一串嗎?一串糖葫蘆十文錢。”
看著眼前鮮艷艷的果子,玉箋忽然一時晃神。
她想起,就在不算久的不久前,也有人為她買過這樣糖葫蘆,買了整整一垛。
那時糖渣沾了滿手,甜得她瞇起了眼睛,其實到最后她也沒能吃完,所有的糖葫蘆都被收入虛空。
彼時的燭鈺不喜塵世的嘈雜污濁,總是滿臉不耐蹙著眉頭,卻用衣襟上一顆明珠換了無數沉甸甸的官銀,裝入錦囊,往她身側掛去。
對她說想要什么便去買,不必憂心拿不下。
玉珩順著她的目光望去,“想吃那個?”
玉箋回神,輕輕搖頭,“不了,只是看著熱鬧。”
她下意識摸了一下腰間,那個錦袋在天宮的那場浩劫中掉了。
玉珩自然地移開視線,轉而帶著她走向前面捏面人的老人家。
像是沒有察覺到她的異樣。
與他同行的這兩日,玉箋一直覺得自在妥帖,他總能恰到好處地給予關切,又從不逾越分寸,保留著令人舒適的邊界感。
玉箋卻不由自主的,借著回身的動作,看了一眼來時路。
長街燈火煌煌,人影憧憧,并無什么異常。
二人又并肩而行一段路,玉箋忽然停下腳步。
“怎么了?”玉珩問。
“不合口味嗎?”對方接過她手上的酥點,“不喜歡就先給我,一會兒尋下一家……\"
“不用了。”
旁邊就是一家酒樓,玉珩向她介紹,“這一家的烤乳鴿很是有名,已經傳承了百年。”
爐火上掛著幾只鴿子,呈現出誘人的焦褐色。
他引她在臨街的桌邊坐下,頓了頓,話語輕柔,“百年之前,你曾說喜歡這些……”
玉箋手指無意識地收緊。
這里很好,但越是好,她心中就越是低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