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外,玉箋合上門扉往一側廂房走。
忽然抬起頭,看見屋檐上立著一只白鶴。
姿態優雅,羽翼在朦朦月色下泛著柔和的光澤。
她怔怔望了許久,直到白鶴振翅落下,在她面前化作一道銀瞳少年的模樣。
“玉箋姑娘,這樣看著我做什么?”鶴仙問。
她顫聲問,“鶴拾?”
少年沉默片刻,“我不是鶴拾。”
不是嗎?
玉箋終于回過神,只覺得兩人實在太過相似,在她看來簡直一模一樣。
她垂下眼睛,低聲訥訥地應了一句,“……是我認錯了。你怎么在這里,是來找殿下的嗎?”
鶴仙頷首,“玉箋姑娘喊我鶴捌即可。”
玉箋點頭,頓了頓,又輕聲問,“那鶴拾還有可能救回來嗎?”
可銀眸少年并未回答。
玉箋也猜到了什么,不再多問,只對他輕輕頷首,轉身走回自己住的廂房。
原本狹小的院子里,如今擠了三個人外加一只鶴仙。
走進屋內,果然如玉珩所說,從人間帶回的東西都已擺在桌上,旁邊還整整齊齊地摞著幾冊話本。
玉箋拆開油紙包,卻沒什么胃口。她托腮坐了一會兒,心頭焦慮難安,便順手從桌邊拿起一本話本,隨意翻開來,想借閱讀打發時間。
可看著看著,她手指忽然一顫,整個人僵在原地。
瞳孔緊縮,目光死死定在空白頁上幾行墨正緩緩浮現的字跡。
霎時臉色蒼白,血色盡褪。
這故事越看越熟悉,字字句句,都像在復述燭鈺這段時間的經歷。
可又不甚相同。
話本里寫的是,仙域的皎皎明珠,曾一劍鎮八荒的太子殿下,因一身傲骨與過于耀眼的光芒,遭了眾仙嫉恨。
于是便在某次浩劫之中,為了救下一個無關緊要的無名小卒,被昔日信任的眾仙背叛,困在誅仙臺上,受鎖魂釘刺穿仙骨,打下無間魔淵。
他們看著他墜落,以為他會就此死去,或是一蹶不振可他竟拖著殘破之軀從魔窟中爬了出來。
歸來那日,他血洗仙域,踏著昔日同門的尸骸一步步走上玉階,坐回君王寶座。
仙界就此寂滅。
玉箋讀到此處,指尖發冷,話本“啪”一聲落在地上。
這個不是玉珩給她買來的話本,而是那本陰魂不散的無字天書。
這本書又回來了。
明明知道這書一直在纏著她,可是看到這些字,玉箋還是渾身發冷,一陣寒意不受控制的爬上背脊。
一直以來,她都以為燭鈺是那個能打破無字書預言的人。
直到此刻才驚覺,為什么無字書上此前遲遲未開啟關于燭鈺的預言,并非不是因為他是那個例外,也不是玉箋掙脫了被預言的命運。
而是因為,那時屬于燭鈺的那一段預言還沒到開始的時機。
結合先前在魔域所見那些與見雪相關的預言,玉箋忽然意識到他們之間的相似之處。那便是無字書所預言的命運,始終與“滅世”緊密相連。
然而燭鈺曾無數次對她說過,他生來的使命,是守護六界,護佑蒼生。
正因如此,在他心中仍懷救世之念時,那滅世的預言便不會為他開啟。
而只有當……燭鈺開始憎恨這個世界,產生滅世念頭時,書上這些與毀滅相關的預言才會顯現出來。
玉箋的心臟因這個發現而狂跳不止。
她強壓下心頭的恐懼,往后急急翻了幾頁,才慌忙將書合起。
目光掃過封面。與其他話本格格不入,這本書的封皮上空無一字。
這次終于確認,這的確就是那本陰魂不散的無字天書。
玉箋將書塞回那摞話本中間,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這些都只是她的猜測。她在心里告訴自己,不一定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