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盡海魔宮,群魔殿深處。
一位身著魔紋戰袍,面容冷峻高大異常的魔將正穿過縈繞著黑霧的長廊。
他在一面緊閉的玄鐵巨門前停下腳步,整了整衣甲,方才抬手叩門,姿態恭謹小心。
得到允準后,他躬身入內。
殿內魔帷低垂,光線晦暗,僅憑幾縷幽藍的火光照亮四周。
這座宮殿形貌奇特,似是仿照人間的樓閣式樣而建。
然而坐落于魔氣繚繞的無盡海底,便顯得詭譎陰森,不倫不類。
雖形制古怪,卻極盡奢華恢弘,天材地寶堆砌如山,像座寶庫。
而這一切,魔宮上下皆心知肚明,皆是魔君為討那位出逃的寵姬歡心,所費的心思。
魔君這些時日居于魔宮深處,閉門不出,實則一直在尋找一個人。
此刻,那位從尸山血海中歸來的魔域之主,正倚在木雕坐榻中閉目養神。
聽聞動靜,他緩緩睜開眼,一雙豎瞳冰冷異常。
魔物單膝跪地。
“魔君,屬下無能。未能尋到主上囑托尋找的那凡人,屬下甘受主上責罰。”
他垂首躬身,保持這個姿勢已有半晌。
魔族以強者為尊,等級森嚴,主上尚未開口,他便不能動。
空氣中沉淀著淡淡的蝕骨香。
魔君坐在木榻之上,整個身形都隱在幽幽冥火勾勒出的陰影里。
魔宮對面是無盡海翻涌的黑色波濤,扭曲的枯骨林與祭壇分布兩側,森然的魔墻佇立于重重結界之后。
漫長的寂靜里,魔將只覺得自己像被一頭無形的兇獸審視著,一股寒意沿著脊骨慢慢爬升。
終于,他聽見一聲極輕的指節輕叩聲。
“小玉只是一個凡人。”魔君從座中直起身,陰影勾勒出他身后盤踞的巨大猙獰輪廓。
魔將喉頭干澀,“主上,六界魔氣所及之處皆已查遍。遍尋無果,那凡人……極可能藏身化境之中。”
然而洛書河圖之境,不允魔物擅入,這是當初魔域與太一不聿合作時立下的禁咒。
太一不聿助魔氣侵入仙域,便不能再容魔族擅自踏足化境。
見雪并未立刻出聲。
起身不疾不徐走向窗邊,骨節分明的手掌緩緩撥開一道簾隙。
幽光落在他蒼白的指節上,將那只手映襯得如同玉器。
“化境?”他語氣陰鷙,眸色深沉,“化境會吞沒凡人魂魄,她進化境,是誰放行的?”
“屬下動用攝魂之術探查,見她……似乎是隨一位天族同行。”
殿內光線倏地一暗。
“天族?”魔君沉聲,“哪一脈的仙?”
竟然,敢沾染他的人。
魔將跪得更深。
“叛出天宮的那位……”
魔君轉過身,一線幽光斜映在他挺拔的身軀上。這副尊貴雋美的皮囊之下,涌動的是極為嗜血冷漠的陰邪之氣。
魔將不敢直視,只能深深俯首,暗自祈禱魔君不會遷怒于己。
實在無法想象,為何這位魔域共主,會對一位跟著天族逃入化境的凡人女子如此執著。
“你們不必再去了。”
見雪沉默片刻,眼底看不出喜怒。
“這樣尋她太過招搖,莫要嚇到她。”
魔將呼吸一滯。
從來沒想到以狠戾嗜血著稱的魔君,會說出這樣的話。
見雪抬眼,語氣中帶著近乎容忍的溫和,“吾說過,不得傷她分毫。”
她身上有他親手設下的禁令,令他無法近身,本需先遣其他魔物潛入化境解禁。
但也不是無解,還有一種方式。
跪伏在地的魔將忽然渾身劇震抽搐,雙眼翻白,肢體不受控地痙攣。
片刻之后,所有掙扎戛然而止。
魔將再度抬頭時,神情冷寂。
周身氣質彌漫出與先前截然不同的沉重威壓。
另一種方法,便是直接奪舍。
魔將緩緩起身。
無論她做過什么,是否已然背叛他,亦或是還在生氣,他都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