干凈的竹筒遞到他面前,抬頭一看,是個比他年長幾歲的女孩兒。
在遠離鬧市的巷子口,越明珠抱著膝蓋看旁邊狼吞虎咽著包子的小乞丐,問他:“離過年也沒多久了,這時候乞討應該能得一些東西吧?”
按理說不至于兵行險著去偷才對。
小乞丐嘴里塞著包子,吐字不清的解釋:“他們根本不讓靠近,我一過去,只會讓我滾遠點兒。”
越明珠仔細端詳他,見過陳皮跟春申傳授乞討經驗,下了結論:“做乞丐好像不能太邋遢。”
把挎包打開翻了翻,能用的藥幾乎都給那個刀客了,就剩半瓶藥油。
“我一個朋友說過,在街上要飯得先把自己洗干凈了才好進店去跟人乞討。太臟,人家嫌埋汰就會趕你走。而且要到了就不能再繼續要,否則會有人覺得你都做乞丐了還這么貪心,不知足會招人很反感。”
她絮絮叨叨的說著那些從陳皮嘴里聽來的要飯經。
小乞丐盯著她的手。
以為他在看自己手里的藥油,越明珠正要遞過去,他突然伸手一拽。
腕上一痛,她還沒來得及反應,小乞丐眨眼就竄入密集的人流里不見了蹤影。
“......”
緩了會兒神,越明珠眨巴了下眼睛,原地嘆氣:“唉,我那命運多舛的小金豬啊。”
沒錯,被扒走的正是她那條小金豬紅手繩。
大概是上次被刀客攥住的時候把繩扣拽松了,這么輕易就被人得手。
低頭摸摸手腕,還好,除了生拉硬拽被磨出一條紅痕外沒別的外傷,要是那臟兮兮的指甲抓撓她......
就像之前那條狗,只是撲人鬧著玩她無所謂,要是敢沖她齜牙想咬她,越明珠絕不攔著陳皮把它做成狗肉火鍋。
抬頭看了眼天氣,確定時間還長,就往先前被偷饅頭的攤主走去。對方一聽她是來打聽小乞丐的下落,對她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她邊聽邊小口小口的嚼著饅頭。
街邊的攤販消息向來靈通,他們要占地,還要跟左右競爭顧客,同時還得維護鄰里關系不能太得罪人。
找他打聽消息不會有錯。
順利得到地址后,她又問了附近哪里有收金飾的店。
換了新衣服的越明珠哪怕進店不買東西,伙計對她的問題也毫無保留,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慢悠悠地往攤主提供的方向尋去。
那是一個藏在巷子深處的破屋。
說是破屋其實更像殘垣斷壁,房頂連遮風避雨的瓦片都沒幾塊。
角落里幾個破爛的草席拼接在一起,上面坐著五個孩子,各個瘦的皮包骨,最小的才剛會走路,最大的就是那個搶了她小金豬的孩子。
見她站在門口幾個孩子紛紛抬起頭來,即便如此,他們都沒停下往嘴里塞食物的動作,這也讓越明珠看清了他們的眼睛。
兒童眼睛的輪廓沒有長開,眼仁一般會比成人看起來更黑更亮,沒什么情緒也天真無邪,可這些孩子不一樣,眼神疲憊麻木,仿佛幼小的軀殼中卷縮著一個又一個被困窮吸干了童真的成人靈魂。
小乞丐擋在其他小孩兒身前,臟兮兮的小臉看不清表情:“你來晚了,我全換了食物和被褥,金子你要不回去,實在不行就打我一頓出氣,保證不還手。”
看他們穿的那么少,越明珠都覺得冷起來,外面轉了這么久,渾身被寒風吹的冰涼,腦子都快停止思考。
她懶得多做糾纏:“金子你拿就拿了,但那紅繩得還我,那是我娘親手編的,算是遺物吧。”
小乞丐站著沒動,不知道信沒信。
兩人僵持了一會兒,確定她是真的不打算追究,才抬手摸了摸破破爛爛的厚棉襖,掏出一小截被燒焦的紅繩遞給她,有點局促遞給她,“不好稱重就拿火燒斷了。”
越明珠松了口氣,有剩就好。
打開挎包示意放包里,小乞丐謹慎的沒敢走太近,隔了點距離一揚手把紅繩扔進去。
小半瓶藥油被越明珠放在地上,她留著也沒用了,反正也是想給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