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幸的是,兩人不歡而散后,陳皮轉頭就把火發泄在紅府其他人身上,鬧的紅府上下戰戰兢兢、如履薄冰。
二月紅無奈又心煩,后悔了就自己登門道歉,難不成讓明珠一個小姑娘天天追在他身后跟他求和嗎?
以前次次都會跟明珠服軟的陳皮,偏偏這次倔得要命。
一氣之下,二月紅就罰他到祠堂跪著。
打不管用,罵也不管用,那就每天跪著反省,少到處亂晃給別人添麻煩,什么時候想清楚了什么時候起來。
一連罰跪了五天,丫頭忍不住來勸。
被夫人磨的耳根軟了又軟,二月紅也不忍心兩個小孩大過年的鬧別扭,只好起身去了祠堂。
他撩起下擺跨過門坎,緩慢踱步到陳皮身前,望著祖宗牌位,問:“反省的如何?知錯了嗎?”
骨頭還在隱隱作痛的陳皮冷冷道:“徒弟知錯。”
很好,死性不改。
二月紅一點也不意外,他嘆了口氣:“你讓明珠離開張家,你有沒有想過,就算離開了張家,只要她還在長沙一天,她始終是張啟山的表妹。”
“換個角度去想,明珠若是讓你跟她離開長沙,你愿意嗎?”
跪在蒲團上,陳皮攥緊身側的拳頭。
...他不愿意。
至少現在不行,他還沒從二月紅身上學到下墓的功夫,在沒出師之前,不能就這樣離開長沙。
再去過從前那種饑一頓飽一頓,不得不為了生計去碼頭給人做苦力,又或者為了區區一百文就給人賣命的日子?
絕對不行。
他不能再帶著明珠一起過那種窮困潦倒的生活。
明珠來見他的那天,是坐著轎車來的,陪同在側的除了捧珠還有一個司機一個保鏢,連穿著也很不一樣。
陳皮一開始沒在意,他關心的始終只有明珠的傷勢。
后來是進了屋,師娘提起,他才注意到把那頂把她襯得臉色很好看的絨帽雪白的沒有一絲雜色。
師娘還說,明珠那件倒大袖的夾棉小襖是貂毛,里面的棉服用的是蘇錦面料,袖邊還鑲著柔軟暖和的狐貍毛。
連手里還揣著的手爐也是鎏金琺瑯制成,除了暖手還可以熏香。
跟坐了七八天牢,胡子都長出來的自己完全是八竿子打不到一起,生活在兩個不同世界的人。
可師父師娘他們談笑間卻只是欣慰她穿的暖,覺得她大病初愈,這樣出門就不會被寒風凍著。
那個時候陳皮就明白了,就算再怎么憎惡張啟山奪走了明珠,又害得她在茶樓受辱,也沒辦法否認對方就是搶在他前頭讓明珠過上了錦衣玉食的生活。
明白了這一點。
陳皮就更沒辦法放棄現在的一切。
他沒有變,明珠也沒有變,是太多人擠進來把他們之間的差距越拉越大。
見他面色難看卻又啞口無言,二月紅就懂了。
這個徒弟認他做師父也不是被打服了,而是覺得能從自己身上學到更多本事。
他的恭敬和尊重,或許有一絲真心,但絕對不多,更多還是在為了他自己的將來做打算。
二月紅雖然還年輕,卻早過了好勇斗狠的時期,并不介意他這點小心思。
土夫子身上總是有很強烈的企圖心和貪欲,這都不是缺點。
“你自己都做不到,又憑什么去要求明珠?”
二月紅語重心長:“你知不知道,他們今天搬家。”
“...什么?”
陳皮慢半拍地抬起頭。
“就算你現在想通,去跟明珠求和也遲了,張家人去樓空,你找不到她的。”
陳皮緊盯二月紅不放,試圖找出一絲破綻,可是沒有,冷汗短短一瞬就浸透了他背后的衣服。
二月紅心下嘆息,小姑娘剛經歷了糟心事,不想興師動眾大辦生日宴可以理解。
但是作為長輩,他還是希望這個生辰她能過得更開心一些。
于是話鋒一轉:“不過張家今晚請了紅家戲班去新宅唱戲,你若還想跟明珠和好,一會兒就跟著他們一起去吧。”
他輕聲道:“過時不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