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一前一后出了房間。
張小魚冷不丁向前踹去一腳,出于某種原因張日山忍了沒躲,踉蹌幾步站穩,他回頭冷冷掃視罪魁禍首。
張小魚視若無睹,嘲道:“少得了便宜還賣乖,小姐這邊你盯著,要是再出什么岔子,佛爺跟前你我亦無兄弟情面可講。”
用得著你說,張日山直接問正事:“注射器有結果了嗎?”
張小魚點頭又搖頭,“只知道是一種神經毒劑,暫時還沒找刑事犯試驗,就那么一管用了就沒了,等佛爺回來再說。”
聽說是神經毒劑,張日山強壓下怒火,“小姐年初那場病就來得蹊蹺,讓軍醫來瞧瞧?”軍中有德籍軍醫,他們在神經毒劑方面頗有研究,只是幫忙檢測血液和不明液體不成問題。
叛徒在小姐身邊待了那么久,誰也不敢保證她只下過這一次手。
像他們張家就有無色無味的方子,能延遲半年之后才會發作,跟急性病差不多。
張小魚抽血也是擔心這個,想想還是搖頭:“不至于,她要真對小姐下過手就不會再鋌而走險,軍中勢力盤根錯節,貿然行動容易多生事端,軍醫不好請,終歸不是自家地盤。”
之后半個月,兩人內外呼應,各司其職。
張啟山在一個陰雨綿綿的日子回了長沙,罔顧上級指令貿然折返,他知道一定會有人趁機對他發難。
軍中拉幫結派、內斗嚴重,年齡比他大閱歷比他深的人比比皆是,他們表面上與他稱兄道弟,實則軟硬不吃。
不出所料,剛回來就有人彈劾他辦事懈怠,破壞官民關系。
這話外行聽了當笑話,內行聽了也罵他蠢。誰不知道湘西土匪多,地方軍隊脫不了干系,在百姓眼里只有官匪同罪,誰的罪過更大根本難分高下。
見說不過去,對方又告他招安不力,殺的比降的多,說好要讓那幾個山大王歸順,給其他山頭土匪做表率,結果除了幾十個小嘍啰有名有姓的一個沒留,這下哪個土匪還敢做被收編的美夢。
張啟山沒有多做解釋。
他們占領的那個山洞到處都是刑具,被駭人聽聞的手法殘害的百姓光是尸骨就搜出四十多具,更別提之后繳獲的人皮坐墊、人皮馬鞍,這些無惡不作的悍匪與其留著收編日后又叛逃出去魚肉百姓還不如斃了一了百了。
司令沒發話。他不想處分張啟山,這個下屬軍校畢業能力突出,是他手下拔尖兒的人才,沒必要為了剿匪這種事小題大做。
只是鬧到這地步,暫且停職一段時間。
這個處罰等同休假,擺明了輕拿輕放,旁人再眼紅也只得偃旗息鼓、鳴金收兵。
張啟山對這個結果毫不意外,一方面是司令信重他,另一方面是他送禮周到,不僅司令高興,司令夫人也很高興。
被叫去司令部之前,他不想耽誤時間就讓小樓去清點人數處理庶務,回營地自己起草剿匪文書,另一個副官通報張小魚來了。
張啟山抬頭,發現張小魚神色不對。
回長沙這一路盤旋許久的不安頃刻間便有了實質性證據。
張啟山閉了閉眼,“明珠出事了?”
他表面異常平靜,情緒卻像暴風將至的海面,醞釀著隨時會爆發的洶涌,有那么一瞬張小魚望而生畏,甚至不敢直視佛爺雙眼。
越明珠在家吃好喝好對張小魚的困境一無所知。
不能上學,不能逛街,還有秋意正濃的越園可以散心,亭臺樓閣楓葉焰紅,碧靜池塘荷葉萎謝,濃稠與頹敗相互映襯,別有一番風味。
有天從月洞門經過,她跑太急一個不注意撞在了斜飛出來的海棠花枝把頭發纏上了,幸虧發質濃密柔潤,隨手梳兩下就順了。
后退兩步打量洞門前差點毀了自己發型的海棠花。
越明珠把白墻比作畫板,再看海棠,不錯,斜枝與花瓣疏密有度,枝葉長短曲直美感自然,整體而言很適合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