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這一系列案子結束后,朱勔應該也不會再有什么私事非要趙子稱幫他辦。畢竟如今的江南官場上,上趕著要討好朱勔、為朱勔辦差的官員太多了,到時候,趙子稱自然能慢慢抽身。
……
趙子稱沒有理由再推辭,于是就先假意感謝,然后硬著頭皮仔細看了一遍朱勔昨夜問出來的口供。
“原來段明背后居然還勾結了其他勢力?這個案子倒是有點大。”趙子稱只是稍微看了幾眼,神色就凝重起來。
從口供上看,段明已經招供:他之所以背叛朱勔、監守自盜,主要目的就是圖財,但也不完全是為錢。
原來前陣子有一伙“拜火食菜”的太湖水賊潛入他府上,威逼利誘讓他合作。說是打探到福州知州黃裳,有一批送給皇帝的道藏樣書,和別的一些東西,要跟著花石綱一起順路押運進京。
那伙太湖水賊愿意幫他做局,監守自盜黑下這批貨。事成之后,水賊只要黃裳給皇帝的那些東西,至于朱勔的財物,他們可以分文不取,全部由段明處置。
為了取信于段明,他們還允許段明提前把財物掉包,私自扣下根本不發運,只裝模作樣啟運一批貼了封條的、裝滿了鉛塊的箱子。
這樣所有的錢財其實都留在段明那兒,神不知鬼不覺,也不用擔心分贓的麻煩。最后只要在太湖上找個煙波浩渺難尋之處,偷偷把船弄沉,來個死無對證。
段明就算一時被追責,也只是個過失之罪,不至于抄家砍頭,還能另外想辦法盡量把責任推到別人頭上。等風頭過了,他再設法金蟬脫殼不干,這一票的收益足夠他換個地方當幾輩子富家翁了。
而按照段明的招供,他一開始并不打算做。但那伙賊人卻是亡命徒,還提前踩點,扣了他的家人作為要挾,不合作就要滅口——這說辭也未必真,或許是段明為了減輕罪責才這么說的。
趙子稱大致看清了對方的作案動機后,雖然覺得還有一些疑點,但他一時也沒工夫深究,就繼續往下看案情和作案手法。
按照段明的招供,賊人之所以做局,乃是因為聽說這批貨特別受重視、押運的軍官楊志,也是所有隨船軍官中武藝最高強的。因此不敢力敵,只能智取。
案發前幾天,無錫縣運河上的橋被漕船撞塌、堵了漕運,也是這伙太湖水賊做的局,目的就是逼得楊志改走太湖,便于段明下手。
另外在起運之前,段明還提前借口“這次要運的假山太過沉重”,原本的水手裝卸貨不力,額外臨時招募了兩個體格極為健碩的巨力水手,幫著裝貨。
而實際上,這倆巨力水手,都是那伙太湖水賊的人。他們由段明安排上船后,就伺機破壞鑿船,到了合適的位置后,制造事故讓船沉了。
沉船后,這倆太湖水賊就假裝船難時沒能逃出來、淹死了,避免事后追查。讓段明、楊志和其他水手被救回去,偽裝成事故誤導朱勔。
只是慕容言的多管閑事、救人后試圖打撈,趙子稱又幫他支招定位沉船,這幾個變數都是段明和太湖水賊沒料到的。
以當時人的常識,都覺得在太湖深處沉了船,根本沒人能再找回現場、找到沉船。也就沒想到會被打撈導致穿幫。
畢竟這伙人只是賊徒,智商并不太高,能想到那種程度已經算很不錯了。
所以段明才不得不臨時改變計劃,阻撓陷害慕容言一行。而慕容言離開案發現場前,讓人丟下湖的碇石和木桶,也是被段明悄悄通知合伙的太湖水賊、提前回到現場割斷麻繩破壞掉的。
他本以為自己的堵漏已經天衣無縫,沒想到趙子稱卻還有后招,依然鬼使神差找到了沉船,讓他們的一切平賬遮掩都化為了泡影。
……
趙子稱一口氣看完段明招供的那部分案情,然后把卷宗小心地放回案頭。
朱勔看了他幾秒,見他并沒有主動請命的意思,這才清了清嗓子,吩咐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