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佶聽了好一會兒,只覺得腦子嗡嗡的,總算大致摸清了情況。
但他還是有些不解,為什么會有那么多太學生一起為趙子稱發聲,便將這個疑問拋給王黼。
王黼也不敢斷定,就只是以常理揣測,告訴皇帝:江南自古文風鼎盛,讀書人極多,有錢的士紳又多,所以供得起大量太學生常年滯留汴京求學。
如今太學里面的學生,有近半數來自江南,而花石綱主要搜刮的就是江南的財賦,因此遇到有人因仗義執言請罷花石綱而獲罪,便在極短的時間內得到了幾乎全部江南士子的擁護。
而除了江南士子以外,兩淮的士子也同樣受花石綱之害,所以也有很多人加入了叩闕。其他地區的太學生,則是因為心中確實覺得是非曲直本該如此,或是湊熱鬧,王黼也無法一一揣測他們的動機。
趙佶腦子嗡嗡了好一會兒,總算梳理清楚脈絡,隨后便臉色鐵青,還不愿服軟。
“朱勔這廝,做事如此肆意妄為!那趙子稱好歹也是我大宋宗室,趙家人彈劾了他,他說抓就抓?還有沒有天理王法了!”
歷史在這一刻,也算是稍稍被蝴蝶效應帶偏了一些。在原本那個時空,這次上書的應該就是魏憲本人,魏憲也被朱勔打壓了,但他畢竟是通判,打壓的烈度沒那么厲害,同時魏憲就算被打壓,趙佶也不會對他有什么同情。
但趙子稱畢竟姓趙,朱勔一個外姓人欺負到趙家人頭上了,趙佶還是有點憤怒的。更何況他是見過趙子稱的,對那個遠房侄兒印象還不錯。
事實上,趙子稱去年夏天在樊樓里和趙佶那番閑聊,并沒有外人知道,朱勔也絕不知道,連梁師成都不知道。
若是朱勔知道趙子稱“簡在帝心”,這次他也不敢鬧那么大、直接以莫須有的“大不恭”抓人了。
不過,趙佶憤怒歸憤怒,他還是非常理智的,在他看來,朱勔放肆是一回事,趙子稱請罷花石綱是另一回事。
朱勔這個人個人有問題,可以追究他個人的責任。但不該上升到對應奉局這個機構、乃至花石綱這項業務的清算上來。
花石綱是為他趙佶個人享樂斂財用的工具,還非常好用,怎么能因為一個執行的家奴執行不力,就把工具本身廢了呢?
趙佶思忖再三,自以為公私恩怨分明,便吩咐道:“派人去查實一下,朱勔是不是真的如此肆意妄為!若是確鑿,就考慮讓他提舉宮觀、階官不變,再另選人提舉應奉局!朱勔是朱勔,花石綱是花石綱,不能混為一談。
若是太學生還在鬧事,就盡快跟他們說清楚,朱勔有不法之舉,朝廷自會處置,若是還不散去,那就讓太學嚴肅秉公處置!”
“遵旨!”王黼得令后,立刻便告退去操辦。
一旁的梁師成表情凝重,目送王黼離去后,才謹慎地給皇帝做一些心理鋪墊:“陛下……此事已經鬧大,如此處置,怕是還不能完全消弭民間積累的怨氣。”
趙佶嘴角一抽,剛愎自用地一擺手:“朕不是舍不得那點民間貢獻,但這種事情,若是幾百個太學生鬧一鬧,朝廷就退縮了。以后天下財賦錢糧,還怎么籌措?是不是誰嫌稅負重了都會來鬧一鬧?此惡例絕不可開!
對那些帶頭的太學生,還要分化嚴懲,專挑那幾個挑頭的嚴懲!就算事兒最后辦成了,挑頭的也不能有好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