綏遠草場退化,是因為過度放牧,而潘季馴當年一狠心,搞出了劃界放牧,就是給各個牧民劃分了草場,讓他們定牧。
但這個政策根本推行不下去,其中最關鍵的問題,圍封禁牧,誰去監察潘季馴壓根沒那么多的人手去稽查到底誰在越界,誰在過載放牧,最終不了了之。
萬歷九年,潘季馴自我評價,這就是個肉食者一拍腦門、想一出是一出、極度失敗、不可執行的政令,他吸收了這些經驗教訓,治理綏遠。
但萬歷十八年,有了新的成果。
過度放牧造成草場退化,草料的價格變貴,當年劃出來的界限,就成了爭論哪片草場到底歸屬于哪個部族、哪個牧民的關鍵。
草場和部族是完全綁定在一起。
你家過度放牧沒了草,來我家吃我家辛辛苦苦保養的水草,豈能給你做嫁衣!門都沒有!
“這…歪打正著”朱翊鈞驚訝的說道,這是連潘季馴都沒料到的事兒,因為確定了邊界,牧民們對自己的水草愛惜了起來。
游牧的時候,水草都是長生天的恩賜,別人家的牲畜多吃一口,我就少吃一口,所以大家都過度放牧。
等到定牧的時候,水草都是自家的了,牧民們反倒是不愿過度放牧了,養馬的數量進一步減少,甚至種植牧草,成為了草原牧民最優解。
而且牧民開始自發性的對沙地進行改良,先是種些沙棘,等到沙棘固定水土后,再開始種牧草,因為按照大明皇帝的圣旨,沙地是無主之地,誰家治好,就歸誰家所有。
草原土壤沙地化的趨勢得到了極大的遏制。
“有意思。”朱翊鈞看著忠順夫人的奏疏,笑著說道:“忠順夫人在京師,宣她覲見。”
三娘子是來京師送羊毛的,尤其是王崇古離世后,這羊毛生意是否仍然按舊規矩執行,就有了變數,三娘子必然要親自來一趟。
三娘子次日才到了通和宮覲見,她每次見陛下都能想到,在皇極殿廢墟上接見外使的小皇帝。
那時候的大明皇帝甚至有幾分可憐,皇宮中軸線都被燒了,廢墟里的陛下,昭示著大明的風雨飄搖。
“臣拜見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三娘子恭敬見禮。
“忠順夫人別來無恙,免禮,坐。”朱翊鈞笑著說道:“你這奏疏里可是真的”
“陛下可派緹騎、墩臺遠侯前往探查,臣所言句句屬實。”三娘子俯首說道,現在的皇帝,可沒人敢欺負了。
朱翊鈞點頭說道:“讓林輔成再去趟草原吧,正好看看這些年的變化。”
“陛下,凌次輔有些過于不近人情了。”三娘子看陛下心情極好,趕忙說道:“他要求每袋羊毛都要檢查成色,這不利于羊毛過稱。”
先告凌云翼一狀!
“這事兒朕聽說了,是王次輔太講人情了。”朱翊鈞搖頭說道。
王崇古的管理,人情味兒很濃,對于綏遠送來的羊毛,品質不過關,雜質多、甚至刻意摻水、摻土之事,王崇古都沒有嚴加追究,畢竟那時候,主要是為了經濟羈縻,讓草原少養馬,多養羊。
現在凌云翼不近人情,對每袋一百二十斤的羊毛都要嚴格檢查,任何以次充好,都會壓價處理。
“忠順夫人,不能把特例,當成理所當然。”朱翊鈞看著三娘子,十分確信的說道。</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