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王大帳內,青銅獸爐吐著裊裊青煙。
劉備案上擺著荊州傳來急報。
只見他忽然茶盞輕輕放下,面無表情地對身前二人問道:
“孔明引咎請辭,不知二卿對此如何看待?”
王朗微微一愣,他與華歆對視一眼,俱從對方眼中看出驚疑之色。
帳外寒風卷著落葉拍打門簾,更顯帳內死寂。
只因他二人本不屬于荊州官員,平日也很少參與荊州之事討論。
如今荊州出了問題,兩人都不明白劉備為什么不問李翊,卻要來問他二人的意見。
“這,老臣以為……”
王朗斟酌著開口,袖中手指悄悄掐算著利害。
“諸葛使君既已引咎請辭,不妨……”
他偷瞥劉備神色,看他有沒有生氣。
“……不妨暫準所請,以明法度。”
嗯。
劉備只是微微頷首,并未對王朗給出的意見給出贊同或否定。
又看向華歆,問道:
“不知子魚對此怎么看?”
華歆見狀,立即躬身:
“臣斗膽進言,李相乃諸葛令君業師,此事……”
他故意頓了頓,“或當詢于相爺?”
“這便是你二人的看法么?”
齊王大帳內炭火噼啪作響。
劉備將諸葛亮的請罪表章拾起,抬頭望向肅立的王朗與華歆。
“既然如此,寡人便把話問得再明白些。”
“二卿以為,寡人該準了孔明辭去荊州牧之請么?”
王朗微微一頓,偷眼看向身旁的華歆。
但見這位老友低眉順目,沖王朗使了一個眼色。
常言道,君心難測。
劉備單獨把他二人叫來,肯定是需要他們幫忙辦些事。
思考再三,兩個老油條到底還是猜出了劉備的意思。
他應該是想保諸葛亮的。
不然直接按律處置即可,又何必來問他二人的意見。
但又礙于朝中大臣的壓力,劉備不得不提前拉“盟友”。
讓盡可能多的人站在自己這一邊。
兩人思考既定,王朗率先清了清嗓子。
“依老臣愚見,諸葛使君雖有過失,然則——”
他故意拖長聲調,觀察劉備神色,大聲強調說道:
“汝南一戰,諸葛孔明配合陳元龍,斬將奪旗,為我軍在河南拖住了曹魏的汝南軍。”
“而荊州雖遭此變故,但畢竟未丟。”
“可謂功過相抵。”
“不妨讓諸葛孔明仍領荊州牧一職,教其戴罪立功。”
這話說的很冒險,畢竟諸葛亮險些丟荊州的罪過是很大的。
王朗說出這話,便是挑明了保住諸葛亮。
所以他也是在賭,賭自己揣摩對了圣意。
言罷,華歆連忙觀察劉備神色。
劉備的性格是喜怒不形于色的。
饒是如此,華歆仍然感覺他跟王朗賭對了。
于是立即接話說道:
“王司徒所言極是。”
“今天下未定,各地州牧刺史不宜隨意調動。”
“非是說我齊國法律不明,而是應當因時而變。”
“非常之時,行非常之事。”
“待山河重整之后,再明法度不遲。”
“對對對,可令孔明戴罪留任。”
王朗躬身道,“王上另遣重臣協理政務即可。”
帳內突然靜得可怕。
爐中炭火炸了個火星,驚得華歆袖中手指一顫。
他們這才發現,原來劉備案頭早已備好兩份詔書。
一份準辭,一份留任。
看來,劉備也怕自己乾綱獨斷,會招來巨大的壓力。
才不得不向王朗、華歆兩名重臣求援。
別看二人是后加入劉備的。
但他們有一個特殊的身份,那就是他們從來不是一方諸侯,更不隸屬于一方諸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