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否則以我孩童之軀,豈堪監工折磨。”
王翁說道:
“相爺做事滴水不漏,紙坊里早就打點好了。”
“不少監工、管事都是相爺安排的人,不會讓公子有事的。”
“父親向來如此……”
李治背著手,語氣十分平靜。
“既隱瞞至今,為何此刻卻又亮明身份?”
“相爺將公子安排在紙坊做工,本為磨煉公子心性。”
“小人既是奉命照看公子,也是奉命考察公子。”
“數月來,公子已經脫胎換骨,不同于往昔。”
“小人將此事如實匯報給相爺后,相爺便命小人將公子帶回相府去。”
“何時啟程?”
李治拂去肩頭竹葉,面色波瀾不驚。
“車馬已備在西門,公子出去自會有人接應。”
暮色四合時,青帷馬車碾過朱雀大街的積水,停在首相府門前。
李治掀簾下車,他整了整蓑衣,忽見中門洞開。
數名執戟侍衛齊刷刷跪倒:
“恭迎公子回府!”
穿過三重影壁,卻見父親常坐的書齋緊閉,案上博山爐青煙裊裊。
獨不見了父親身影。
“可是治兒回來了?”
珠簾一挑,袁瑩杏色羅裙轉出。
她早就知道兒子今天會回來。
又見兒子滿身雨氣,忙用帕子去拭他額角。
“這般狼狽,倒像是從洛河里撈上來的水鬼。”
李治退后半步長揖:
“母親安好。父親何在?”
“你父親呀——”
袁瑩撇撇嘴,“今日未時就被陛下急召入宮了。”
她忽然湊近,帶著茉莉頭油的香氣壓低聲音:
“聽說是要宴請一位潁川來的貴客哩。”
“孩兒欲入宮面見父親。”
李治解下蓑衣,露出內里粗布衣衫。
袁瑩“哎呀”一聲,蔥指點了點他衣襟上沾著的紙漿。
“這般模樣去見駕,莫不是要替你父親掙個‘教子無方’的罪名?”
李治心念一動,忽撩袍跪下。
“兒昔日頑劣,少不更事,不解父親苦心。”
“今在紙坊半載,方知父親行事之艱難,如履薄冰。”
袁瑩一頓,一開始他還不理解丈夫為什么要把兒子安排在紙坊那種苦地方做工。
還一做就是半年。
如今看著兒子的心態的變化,看來她當真是錯怪李翊的教育觀了。
“你父親常說,玉不琢不成器。”
袁瑩蹲下身子,親自為他系上香囊。
“去吧,從西華門進,你舅舅今日當值。”
更衣畢,李治臨鏡整冠。
銅鏡映出個陌生青年,眉宇間稚氣已褪,倒顯出三分肖似父親的肅穆。
袁瑩多望他一眼,又忍不住繼續叮囑:
“宮里的檀香濁氣重,仔細頭暈。”
李治連連頷首,穿過西華門,正撞著袁胤在那里當值。
他這個國舅當的倒也清閑,有空了也在宮里串串門。
袁胤見是外甥來了,便對他說道:
“陛下與你父親并諸位閣老自午時議事至今,連膳飲都傳了三回。”
“治兒且在此稍候,某去去便來。”
李治方欲作揖稱謝,忽聞鐵甲鏗鏘之聲自回廊傳來。
只見一魁梧將軍龍行虎步而至。
身披筒袖鎧,兜鍪下雙目如電,正是統領虎賁禁軍的許褚。
“咦?”
許褚按住環首刀,聲若洪鐘,“這不是李相爺家中的大郎么?”
李治忙施全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