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安低頭絞著衣帶:
“兒臣……兒臣不慎跌傷……”
“胡說!”
呂玲綺拍案而起,腰間佩劍撞在案角。
“這分明是被人擰的!誰家小兒敢欺相府公子?”
滿室寂靜中,甄宓柔聲道:
“安兒,可是同窗所為?”
見孩子睫毛顫動,又補一句:“你父親常言‘君子不欺暗室’,隱瞞反害同窗成惡。”
李安終于抽泣起來:
“母親不許兒臣顯露身份……同窗皆道兒是商賈之子……”
“見兒帶的櫻桃畢羅精致,便……”
“便如何?”
袁瑩將孩子摟進懷中。
“先奪食盒,又推搡于廁軒……”
李安哽咽,“還說明日要帶西市張記的透花糍,不然……不然便要用硯臺砸手……”
太學里的學生非富即貴,而商賈的孩子當然是最受歧視的存在。
李安話音方落,呂玲綺已拍案而起。
腰間佩劍錚然出鞘,寒光一閃。
“安兒,他們現在何處?”
她一把攥住李安的手腕,眼中怒火如熾,“我這就帶你去報仇!”
說罷,她轉身便要點兵。
門外幾名精壯女兵聞聲而動,甲胄鏗鏘。
甄宓與麋貞見狀,連忙上前攔住。
“妹妹且慢!”
甄宓按住呂玲綺執劍的手,低聲勸道:
“太學乃朝廷重地,若貿然帶兵闖入,豈不讓相爺難做?”
麋貞亦勸:
“此事須得從長計議,不如等相爺回府再作定奪。”
呂玲綺冷笑:
“難道就任由那幾個小畜生欺辱安兒?”
眾人爭執間,忽聽一道清冷聲音響起——
“我是安兒的母親,呂姐姐不必插手。”
眾人回頭,只見袁瑩靜立堂中,神色平靜得近乎可怕。
她往日嬌俏的眉眼此刻如覆寒霜,唇角微抿,竟無一絲笑意。
呂玲綺一怔,竟被她氣勢所懾,下意識問道:
“妹妹打算如何處置?”
袁瑩不答,只淡淡對下人吩咐:
“去買透花糍。”
侍女領命而去,不多時,捧回一盒精致點心。
袁瑩接過,指尖輕輕撫過盒上花紋,忽而抬眸,對呂玲綺道:
“借姐姐兵士一用。”
呂玲綺爽快道:
“這本就是相府之兵,妹妹盡管調遣。”
袁瑩點頭,轉身便往外走。
甄宓與麋貞對視一眼,連忙上前攔住。
“妹妹三思!”
甄宓握住她的手,“太學之中,不少學子出身權貴之家。”
“若將此事,恐對相爺不利。”
袁瑩聞言,唇角微揚,卻無半分笑意。
她輕輕抽回手,淡淡道:
“他們再有權,權未必大得過我家夫君。”
“他們再尊貴,也未必貴得過我袁氏四世三公。”
她眸光如刃,緩緩掃過眾人。
“我平日不喜爭斗,只愿做你們的好妹子,做夫君的好妻子。”
“但今日——”
她頓了頓,一字一句道:
“我也想,做一回自己。”
話音一落,滿堂俱寂。
甄宓與麋貞怔然,竟覺眼前之人陌生至極。
那個總是溫婉含笑、柔聲細語的袁瑩,此刻竟如寒刃出鞘,鋒芒畢露。
呂玲綺最先回神,大笑一聲:
“好!妹妹既有此心,我豈能袖手?”
她一把抓過佩劍,“我與你同去!”
袁瑩卻搖頭,“不必。”
她看向李安,柔聲道,“安兒,隨母親走一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