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差役來征走了他的獨子,今日又來索要“助役糧”。
“老丈,莫怪我等狠心。”
差役掂著錢袋,“咱家府君說了,一斗粟抵一日役。”
“您交十石,令郎就能早歸百日。”
王老漢顫抖著掏空米缸:
“官爺,只剩這下這些了……”
差役瞥了眼不足三斗的陳糧,突然抬腳踹翻米缸。
“老東西,敬酒不吃吃罰酒!”
說罷揚長而去,留下老人跪在撒落的糧食中痛哭。
當夜,潁川陽翟縣郊的破廟里,十幾個衣衫襤褸的農夫聚在微弱的篝火旁。
“狗官!狗官哪!”
“我兒被征去才半月,就傳來死訊……”
說話者正是王老漢,他渾濁的眼中燃著怒火。
“說是失足落水,可同鄉帶回的尸身上全是鞭痕!”
古代最辛苦的便是徭役工作。
尤其在漢末三國時期,生產力總體不發達、交通不便的情況下。
凡是服徭役的人,通常不死也得掉一層皮。
能在一場大規模戰役中,服徭役且活下來的,那絕對算是命相當硬的。
“我家交了五石粟,第二日又來要!”
年輕些的王五咬牙切齒。
“那督郵還說,之前交的算‘修路錢’,現在才正式開始算役錢!”
另一名農夫冷聲笑道:
“圣旨明明是減役三成,到我們這兒反倒多出兩成。”
“諸位可知其中貓膩?”
他蘸著雨水在供桌上劃拉。
“諸位看……”
“郡里要七成,縣里加兩成,鄉亭再刮一層……”
“最后全進了這些狗官的腰包!”
破廟外雷聲大作,閃電照亮了一張張憤怒的面孔。
王老漢舉著鋤頭,顫巍巍站起。
“橫豎都是死,倒不如……”
“反了他娘的!”
王五抄起鋤頭砸向供桌,木屑飛濺。
三日后,一隊差役照例來村里催糧時,等待他們的是鋤頭鐮刀。
當督郵聞訊帶兵趕來,只見官道上懸著七具尸體,最前方差役的嘴里塞著帶血的告示——
正是那份被篡改的征役文書。
“殺官差者誅三族!”
“爾等好大膽,竟敢造反!”
督郵怒吼著沖進村莊,迎接他的卻是從四面八方射來的竹箭。
當他被吊上村口老槐樹時,終于看清領頭人竟是那個佝僂的王老漢。
消息如野火蔓延。
短短旬日,潁川、汝南、陳留三郡交界處,聚集起上萬流民。
他們推舉這王老漢為首領,號稱“平役軍”,專殺貪官污吏。
消息傳到同在河南的梁國里,
梁王劉理正與國相諸葛均對弈。
忽聞殿外腳步聲急,主簿陳泰手持漆封軍報匆匆入內,額上還掛著汗珠。
“大王,河南急報!”
陳泰單膝跪地呈上竹簡,“潁川、汝南流民聚眾作亂,已殺朝廷命官十二人。”
“據報,亂民逾萬!“
劉理執棋的手懸在半空。
他擱下黑玉棋子展開軍報,越看眉頭皺得越緊。
“這是誰干的!”
劉理看罷,拍案而起,震得棋盤上棋子亂跳。
“竟敢篡改陛下的減役圣旨,逼反河南百姓!”
劉理是嚴格按照劉備頒布的圣旨,遵行減役條令的。
甚至他還在基礎上進行了減少。
只是沒想到竟有些地方官員,仗著天高皇帝遠,值此國家大事之際,牟取私利。
諸葛均拾起散落的軍報細看,胡須微顫:
“大王慎言。”
“然亂民殺官據縣,實乃大逆。”
“當速報洛陽,請朝廷定奪。”
劉理起身踱至殿外廊下,秋雨初歇,檐角滴水聲聲入耳。
他望著南方陰云,忽然轉身對眾人道:
“不可!此刻父皇正籌備伐吳,若聞中原生亂,必分圣心。”
王袍在風中獵獵作響,“本王既食漢祿,當為君分憂。”
言外之意,他打算出兵平叛。
諸葛均聞言大驚,急趨上前,大聲提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