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的燈光下,看著自家夫人依舊美麗如昔的容顏,林修遠不由想起了初見那一日。
就像他早前所想那般。
或許極致的聰慧與美麗,于世間男子而言本就是致命的毒藥。
而自家夫人,無疑比他所想更為聰明,也更為清醒。所以在還未見到他時,就已經無比清醒地知曉自己,甚至林家心中所求。
這樣的一顆玲瓏之心,他一個心中夾雜著利益的平庸之人注定得不到。
同樣,那位閱美無數,高高在上的帝王同樣也不可能求得。
細細將散落的被角掖好,避免懷中之人受著寒氣,林修遠這才伸手,緩緩將人攬在懷中。
隨著安寧這位備受圣人青睞的二品夫人的到來,無疑,謝老爺子喪儀更為熱鬧了許多。
出殯那日,甚至整個順安府的官員來了個齊全。老謝家一眾人哪里見過這場面,一路走來,謝大伯娘腿都是在抖地,看著一旁的侄女兒更是話都不敢搭一句。
隨后趕來的大丫幾人更是如此。
倒是停靈那日,安寧在人群中瞥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
是謝二丫。
說實話,若非統子確認,安寧險些都認不出這個人。
經年風霜操勞之下,方才四十幾歲,來人的頭發便已經白了大半,身形更是佝僂,這般模樣,不由讓安寧想起了原身上輩子
如她之前所料一樣,二丫這幾十年來確實活得艱難。
說來這次謝老爺子喪儀,在外的大丫幾人都早早帶著一眾子孫過來,唯獨二丫連帶著一雙兒女被早早攔在了門外。
或許是為了所謂“鳩占鵲巢”,但更多的,安寧心知恐怕是為了她自己吧!
惡上位者之所惡,人之本性而已。
隔著洶涌的人群,安寧只看過一眼,便沒走在看。無關之人,已經不需要再多投入眼神。
反倒是謝二丫,像是受到了刺激一般,瘋一般的跑了回去。
只留一雙兒女在一旁罵罵咧咧。
一直到回到家中,兩人口中戳人心的話都沒停止過:
“娘,你看看,都怪你,要不是你,小小年紀心思惡毒得罪貴人,我跟妹妹怎么會過成這樣!一輩子在泥里刨食不說,還整日被人指指點點。”
“是啊娘,你還不知道吧,連三姨家的表弟去歲都考上秀才了!可我哥呢,要不是你得罪貴人,又害了我爹,我哥怎么連考個童生都沒人愿意做保!”
柳二妹同樣翻著白眼道。
還有那么出息的堂舅,小姨,但凡她們能沾一點兒光,日子也不會過成這樣。
她可是聽說了,就是因著小姨當年送的那本冊子,這些年幾個表弟表妹家,才能出好幾個童生,連秀才都有。
這怪誰,還不都是她和哥哥倒霉,攤上了這么個又蠢又毒的娘。
要是她們娘是小姨那樣厲害出息的人就好了,再不濟三姨也成啊!
“都怪你,要是我爹還在,我跟哥也不會過成這樣!”
說這話時,眼前的柳二妹絲毫想不起來,就是這么個“又蠢又毒”的娘。十幾年來含辛茹苦,幾乎一日不停歇的將兄妹二人拉扯大。
不大的小院里,兄妹兩人還在罵罵咧咧,就像長大后這么多年來一樣。
然而今日,原本只會沉默的謝二丫照常沉默過后,卻是突然瘋了一般抄起一旁的掃帚,毫不留情地向著疼愛了一輩子的一雙兒女揮去:
“是,我心思惡毒,我不要臉搶男人,我對不起四丫,對不起爹娘,可我唯獨對得起你們!”
“整日你爹你爹,說的好像他柳文才多無辜冤枉一樣,你爹他都要殺我了,怎么,我不能,不可以還手嗎?”
“憑什么!”
伴隨著最后一聲怒吼,二丫手中,尚還帶著些許異物的大掃帚狠狠打在眼前的柳大郎身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