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懷心念一動,就道:“這話是說,之前的朝代,一位君主昏庸而不知己過,他的臣子則只會順從,以求自保,因而朝堂之上沒有逆耳忠言,而田野之中的民眾則面帶菜色……”
“原來如此,”徐淄點點頭,“這事上下脫節之相,朝堂上的人認為一切太平,卻不知道江湖中已經醞釀災禍,難怪……”
“正是這個道理,”李懷點點頭,然后奇怪問道,“難怪什么?”
徐淄沒有回答,而是突兀的說道:“這一句話刪掉!”
“什么?”李懷眉頭一皺,“這句話可是我好不容易才想出來的,還有背后之典……”
徐淄嘆息了一聲,說道:“這個典故如果傳出去了,這民間的百姓要怎么想?豈不是覺得朝堂上的諸公,又或者州牧府中的上官們,都與尋常人一樣,也有昏庸者,也有歡笑事,還有沒有威嚴了?”
“什么?”李懷心頭一跳,“這話的意思?為了防止被人覺得上層之人與下面的百姓一樣,也是尋常人,有著喜怒哀樂,就要刻意刪除相應的語句?”他本能的反感這般舉動。
想了想,李懷又補充一句:“如此一來,不就是閉塞上下?不讓下面的人知曉上面之相,又讓上面的人自欺欺人……”
“這都是為你好啊!”徐淄嘆息著勸言。
李懷心頭一跳,霎時間明悟了許多,進而沉默,最后點點頭,道:“我道徐君為何突然有了興致,來問我文章,原來是來修編了。”
“我知你心中不滿,”徐淄還是滿臉無奈,“可這是為你好,你如今并無名望、人望,只有將軍庇護,但文族對你又有微詞,真要有個閃失,那可就太可惜了,得等你有了民望,有了根基,乃至有了旁人不得不仰仗之處,自可從容而言,省去諸多煩惱。”
說到這里,他壓低聲音,道:“我不瞞你,這文章將軍已經看過了,多有稱贊,卻也說有些說的太早了,當徐徐而言,將軍說,世間之事有對錯,關鍵是如何建言,得因地制宜,不該去沙門說道教盛,不可去墨家言陰陽一,否則就不是建言,而是挑釁,提出一事,當為修正,有建樹,而非為著通達,只想作亂,那樣于事無補,于情無益,聽著有用,實為廢話,秩序既立,自有其理,不可因空想而廢。”
李懷聽著,若有所思,最后點頭道:“徐君放心,我自會刪了這句,還有哪句要注意的么?”這心里卻念叨著,我這文章,本來就想著多說廢話,沒想到廢話里面也有風險,還是經驗不夠啊。
同時,他咀嚼著將軍托徐淄轉達的話,還真有一點感悟,只是當下卻不是合適的品味之時。
徐淄則又不客氣的指著一句,問道:“這句話呢?”
李懷深吸一口氣:“坐于金上者,安危休戚,與國同之,個人的安危悲喜,與國家是共同的!”然后,他又忍不住心中嘆息。
不愧是龍驤將軍,自己這篇文章文辭繁復,其實很多話是翻來覆去的再說,含義一樣,可核心就這么三四句,都是從“資治通鑒”上選出來的語句。
現在,幾乎都被指認出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