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顫顫巍巍地出列,躬著身子,聲音比蚊子哼哼也大不了多少:“啟稟陛下……國庫……國庫……”
“說!”李硯不耐煩地吼道。
崔令一個哆嗦,差點跪倒在地,哭喪著臉道:“陛下……國庫早已空虛!連年用兵,各地稅賦又因戰亂收不上來,實在是……實在是捉襟見肘啊!別說編練新軍,就是……就是鄭都督那邊索要的糧餉,戶部也……也實在難以足額撥付……”
“廢物!”李硯氣得一腳踢翻了面前的腳踏,“連區區糧餉都拿不出來!朕養你們這群飯桶何用!”
張大人嚇得面無人色,跪伏在地,不敢言語。
李硯在龍椅上煩躁地踱步,目光掃過殿內噤若寒蟬的群臣,最后停留在戶部尚書身上:“真的一點辦法都沒有了?”
崔令抬起頭,看了看宰相周慕白,又偷偷瞟了一眼龍椅上暴躁的皇帝,嘴唇蠕動了幾下,似乎想說什么,卻又不敢說。
“有話快說,有屁快放!”李硯怒道。
崔令心一橫,牙一咬,豁出去了:“陛下,各項開支浩繁,臣等已是絞盡腦汁……唯……唯有西苑正在修建的那座……那座‘奇巧閣’……工程浩大,耗費巨大,若是能暫緩……”
“住口!”
崔令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李硯一聲雷霆般的怒吼打斷!
年輕的天子雙目圓瞪,臉色漲得通紅,指著崔令的鼻子,渾身顫抖:“你好大的膽子!竟敢打朕奇巧閣的主意?!那是朕……那是朕閑暇之余,鉆研木工技藝,為我大周祈福所建!豈能說停就停?!”
他胸膛劇烈起伏,幾乎是咆哮著喊道:“鄭浩然的糧餉,可以拖!新軍的事情,可以緩!唯獨這奇巧閣,一分一毫都不能少!一天工期都不能延誤!誰敢再提此事,休怪朕不念君臣之情!”
整個金鑾殿死一般的寂靜。
所有的官員都低下了頭,眼觀鼻,鼻觀心,仿佛腳下的金磚上有什么絕世的圖案值得研究。
周慕白看著暴怒的皇帝,看著那群裝聾作啞的同僚,心中涌起一股深深的無力感。
他張了張嘴,最終卻只是化作一聲幾不可聞的嘆息,將所有的話都咽了回去。
不破不立?
這腐朽的大廈,只怕還沒等到“立”的那一天,就要先被蛀蟲啃噬,轟然倒塌了。
他緩緩閉上眼睛,不再去看龍椅上對迫在眉睫的危機渾然不覺的年輕天子。
大周的未來,一片昏暗。</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