淪陷?
他想笑,卻笑不出來。
那些不都是他的子民,他的江山嗎?怎么就淪陷了?
鎮北軍甚至沒有遇到一場像樣的抵抗。
那些守城的將軍,那些吃著他大周俸祿的兵,都干什么去了?
為什么不打?為什么不抵抗?
李硯的臉色,從漲紅,到鐵青,最后化為一片死灰。
他緩緩低下頭,看著自己那雙因為常年做木工而生出老繭的手。
這雙手,能造出這世上最精巧的魯班鎖,能雕出栩栩如生的飛鳥走獸。
可這雙手,卻留不住他的江山。
大殿角落,擺著他剛剛完工的一件作品,是一座用紫檀木雕成的微縮宮殿,飛檐斗拱,精巧絕倫,是他最得意的作品。
他猛地站起身,沖了過去,抓起那座他視若珍寶的木雕宮殿,用盡全身的力氣,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啪啦——”
一聲脆響,木屑四濺。
精美的宮殿,瞬間變成了一堆無用的碎片。
李硯喘著粗氣,看著滿地的狼藉,像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氣,頹然跌坐回龍椅上,一言不發。
……
宰相府。
周慕白站在書房里,背著手,看著墻上那副巨大的大周疆域圖。
一名書吏,正拿著一支沾了紅色朱砂的筆,在地圖上小心翼翼地涂抹著。
從黑水河畔開始,那片代表著淪陷的紅色,如同一道無法遏制的血色浪潮,迅速向南蔓延,吞噬了一座又一座城池。
安豐、望州、平陽……
很快,大周疆域圖的北半部,已經紅了觸目驚心的一大片。
書吏停下筆,躬身退下。
偌大的書房里,只剩下周慕白一人。
他看著那片刺眼的紅色,看了很久很久。
人心向背,豈是城墻和刀槍能擋得住的?
周慕白緩緩閉上眼睛,長長地,長長地嘆了一口氣。
那一聲嘆息里,有不甘,有無奈,更多的,是認命般的疲憊。
大勢……已去。
……
皇宮深處,冷宮。
柳微瀾斜倚在軟榻上,素手執著一卷薄薄的紙。
那不是宮里的邸報,而是通過秘密渠道送進來的《鎮北日報》。
報紙的頭版頭條,用加粗的黑體字印著一行標題:《王師南下,解民倒懸,一月連下三十城》。
迎接,簞食壺漿的盛況。
她的指尖,輕輕地撫過報紙上“林蕭”的名字。
陽光透過窗欞,照在她那張傾國傾城的臉上,渡上了一層柔和的光暈。
她靜靜地看著,看著那些文字,腦海中卻浮現出那個男人霸道又溫柔的身影。
是他,在自己最絕望的時候,如神兵天降,將自己從死亡邊緣拉了回來。
也是他,正在以一種摧枯拉朽的姿態,親手埋葬這個腐朽的王朝。
柳微瀾的嘴角,緩緩勾起一抹弧度。
那笑容里,有身為女人的驕傲,有一絲塵埃落定的釋然,還有著一絲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對未來隱秘的期盼。
她知道,這天下,很快就是他的了。
而她,也是。</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