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許是因為第一次這樣向人袒露心意,季硯執的語氣略顯艱澀,但卻沒有一刻避開季聽的目光。
就像他說的那樣,他不希望他們之間有秘密,所以哪怕要把自己不堪的內心完全剖開,他也只想讓季聽看清他的在乎。
季聽聽他說了這些,放在腿上的手指微微蜷起,良久,他問了一句話:“為什么是我,是因為……我是你弟弟嗎?”
季硯執一瞬不瞬地看著他,搖了搖頭:“因為你是季耳朵。”
季聽沒說話,眼中卻浮起了迷茫:[季耳朵是季硯執給我起的外號,在他心里,這三個字應該指代的還是他的弟弟季聽。]
他的弟弟。
這句話宛如荊棘揮舞著尖刺的枝條,瞬間扎進了季硯執的心房。
雖然他早就知道季耳朵不是季聽了,但真真切切地親耳聽到,依舊讓他的心緒震顫不已。
如果季耳朵不是季聽,那他是從哪來的,又為什么和季聽長得一模一樣?季耳朵的存在會不會有時限,如果有,那他會不會有一天突然消失?
那些季硯執之前不愿去深想的問題,此時卻像打開了潘多拉的魔盒,一發不可收拾。
惶然無措之間,他竟一把抓住了季聽的手:“季耳朵,你……”
季聽手指被握得生疼,還隱隱感覺到了一絲顫抖。他低頭看了一眼,又看向季硯執:“你怎么了,身體不舒服嗎?”
季硯執心亂如麻,到了嘴邊的問題也無法問出口,因為現在在季聽身上,他不敢有半分的行差踏錯。
他斂下深眸,費力地吞咽一下:“我就是想問你,關于我和凌熙的事,你還想知道原因嗎?”
季聽唇角微不可見地抿了下,想點頭又看到季硯執垂著雙眼,于是輕聲道:“嗯,想知道。”
季硯執握著他的手松了幾分,也把視線抬了起來:“因為我媽去世前,叮囑我要好好照顧他,讓他平平安安地長大。”
話音剛落,季聽的眉心就肉眼可見地蹙了一下。
季硯執以為他不高興了,剛想解釋,卻聽季聽問道:“那你呢?”
季硯執沒明白,“什么?”
“你那時也是個孩子,你母親說讓你照顧凌熙,那誰來照顧你呢?”不知為何,說這話時季聽眼中竟帶著一抹沉意:“她有沒有像叮囑你一樣,囑托一個可靠的人來護著你平平安安地長大呢?
季硯執的眼簾細微地顫了顫,眼神在一瞬間變得黯淡,仿佛心中的酸楚在那一刻無法抑制。
可很快他又把雙眸垂了下去,嘴角還無所謂地揚了揚:“是我不想依靠別人,我自己也能長大,我……”
他忽然說不出話了,喉嚨像是被什么東西緊緊掐住,眼眶酸疼至極卻硬是強迫自己把眼淚往心里吞。
季硯執從小就知道,母親不愛他。
她曾經親口告訴他,她懷孕的時候一遍一遍地摸著肚子,心里幻想著這個孩子的出生可以幫她挽回那段本就破碎的婚姻。
可是從他降生的那一刻起,她的希望就破滅了。季世澤的目光甚至從未在搖籃上停留過一秒,看向她的眼神也依舊那么冰冷。
所以在季硯執的記憶里,母親看著他的眼神永遠都是失望,就連臨死前都在問:「你為什么這么不爭氣,為什么長得一點也不像你的父親。哪怕只有一絲半點,也能讓我睹物思人。」
他只是一個不能用來緩解她相思的物品,一個連一點用處都沒有的孩子,誰又會希冀他平安快樂地長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