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聽聽到季硯執這樣說,呼吸也在悶痛中變得濁重起來。
他不想看到季硯執以這種自我傷害的方式去贖罪,更不是你撕開了我的傷口,就要從自己的傷口里掏出血肉加倍地償還我。
這樣只是在徒增彼此的傷害,修復不了任何裂痕。
過了很久,他沉沉地呼出一口氣:“季硯執,我有點后悔了。”
季硯執抬起頭,用那雙洇紅的雙眸看向他,季聽卻沒有看他:“我后悔沒有在實驗樓就揍你,那樣至少你能把我的話聽完,你也不會再故意說那些傷害我的話。”
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楚在季硯執心頭翻涌,“我們再也回不去了,對么?”
季聽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你知道普魯斯特效應嗎?我不吃素菜,是因為蔬菜入口的味道會讓我想起我媽童年對我的虐待。”
季硯執瞳孔顫了顫,仿佛是已經知道季聽接下來要說什么,苦澀的味道在口中肆意蔓延。
“同樣,假設以后幾十年我們都要在一起,那我每次向你傾訴我的內心的時候,我就會忍不住害怕它會變成日后你攻擊我的武器。”
季硯執緊緊抓住他的手,“我不會,我再也不會了,真的!”
“我相信你此刻的真心。”季聽并沒有掙開他的手指,但道出的話卻理智到冰冷:“但人在極端情緒下往往是無法控制自己的,就像你在面對我的抉擇時,最本能的反應就是先將我推開。”
說完,他抬眸看著季硯執的眼睛:“如果后半生我都無法向你袒露我的脆弱,這樣,你還希望讓我跟你在一起嗎?”
良久,季硯執斂下眸,無比滯澀地搖了搖頭:“不要了……”
他的聲音低沉而微弱,每一個字都像從心底擠出來的:“季耳朵,我不能讓你因為我變得不好,你是這個世界上,最該活得幸福的人。”
季硯執眸光已經徹底黯淡,哪怕心痛如絞也強迫自己堆出一個笑容:“如果你在我這里受到了傷害,不要原諒我,因為我在傷害你的那一刻就已經不值得了。”
如果我們兩個人,只有一個人能走出陰影,那我希望那個人是你。
季聽攥起身側的手指,遲緩地問出一句話:“那你呢。”
“我?”季硯執視線微移,苦澀地笑意蔓延在唇邊:“這么多年我都獨自過來了,早就適應了,以后也會過得很好的。”
季聽沉默了半晌,都沒等到季硯執再看向他。于是他深深換了一口氣,道:“季硯執,你這樣說,以后會后悔嗎?”
季硯執像是不在意地笑了聲,故作輕松地道:“不后悔,人總要為自己的選擇負責,這不是你經常說的話嗎?”
季聽點了點頭,又深吸了一口氣:“既然你不會后悔,那我們也算解決了這個問題,你回醫院吧。”
“嗯,好。”季硯執身體已經無法克制住顫抖,匆忙地說了一聲再見,轉身就去開門。
剛握住門把手,眼淚就先一步墜了下來。
季硯執感覺自己開了門,但又不知道要走向何處,視線在瞳孔整片整片的縮小,最后只剩下一片漆黑。
那種心臟被扯開的感覺又再度襲向他的全身,但季硯執卻咬著牙繼續往前走,他強迫自己不能有片刻的停留,否則不知道什么時候就會忍不住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