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一刻鐘過去,季聽已經看了四次手表。
季聽素來冷靜持重,研究所里人人都見過他泰山崩于前而色不變的定力。此刻眼中卻流露出不加掩飾的期冀,這種反差令周部長對季硯執的好奇陡然攀升。
隨著螺旋槳的轟響聲由遠及近,三人抬頭朝天空看去,注視著直升機緩緩降落。
季聽垂在身側的左手不自覺地蜷起,直升機艙門滑開的瞬間,天光傾瀉在男人那張無可比擬的面容之上。
深邃的雙眸猶如凍湖裂開一絲縫隙,只是微微抬起,便露出底下沉淀的鋒芒。分明是稠艷到近乎暴烈的英俊,偏被眉骨與顴弓處的冷感鎮壓,成為一柄收在絲絨上滴血的銀刃。
在第一眼看到季聽的時候,季硯執的面容霎時變得柔軟起來,可第二眼看到他右手吊起的護具,淡色的薄唇便斂成了沒有情緒的直線。
常所長和周部長都下意識瞄了眼季聽,他倆都看出來了,小季他大哥生氣了。
三個人一直站在安全區內,等著季硯執走近。
預想中的擁抱取消,季硯執硬壓著抬手的沖動,開口第一句就是:“手怎么了?”
季聽唇瓣方啟,周部長就站出來打了圓場:“季先生你好,我是這個基地的總負責人,我叫周振國。”
季硯執握住他伸出的手,“你好,周部長。”
周振國解了圍,常所長又道:“硯執,一路上過來累了吧,這會兒食堂已經開了,要不先進去吃口飯?”
“謝謝,不過我和季聽有話要說,晚點再去看您。”
季硯執婉拒地不留一絲余地,兩個人面面相覷,只能先走一步。
停機坪很快就只剩下了他們,季硯執見季聽微微垂著眸,明明怒火就積壓在唇邊,可薄唇張合數次,卻還是先抬起了手。
他將人擁進了懷里,卻又貼得不緊,生怕壓著季聽那只受傷的胳膊。
兩個人誰都沒有說話,但每根神經末梢都在接收著超越分貝的訊號,原來思念抵達臨界值時,真的會引發次聲波的海嘯。
兩年間所有刻意壓制的想念,在這一刻肆意地掙脫了束縛。
過了不知多久,季硯執才低聲說出一句:“季耳朵,你好像長大了。”
以前的季聽是不戴眼鏡的,半年多以前在新聞聯播里捕捉到那個戴著金絲鏡框的身影時,季硯執對著屏幕怔忡了許久。
如今將人實實在在攏在懷里,他發現季聽的眉眼間愈發接近他夢中那位站在科研巔峰的季院士,但卻藏著微妙的不同。大約是自己這些年養得精心,眼前人較之那個孤絕消瘦的剪影,倒添了三分溫潤的氣度。
季聽努力理解著‘長大了’這三個字,但最后還是停留在字面意思上:“我現在的身高是182.7,與我上……以前一樣。”
一句簡單的話,帶著季耳朵獨特的認真風格,瞬間消弭了兩年分別的距離。
季硯執唇角微動,卻又故意繃著臉直起腰來:“那我呢,有變化嗎?”
季聽剛想搖頭,但又隱約覺得有:“你還是一樣好看,不過身材似乎比之前更挺拔了。”
季硯執心里還窩著火,所以即便這話他愛聽,開口也還是帶著刺:“我都快三十歲了,再不好好健身,萬一到時候色衰而愛馳,被你拋棄了呢?”
話音剛落,季聽忽然揚起唇角,結結實實地笑了一聲。
季硯執雙眸危險地瞇起,“……你這是在嘲笑我嗎?”
季聽臉上的笑意轉為迷茫,眨了眨眼:“你不是在給我講笑話聽嗎?”</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