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老村長的家在村里,房子不是最大的,樓不是最高的,占地面積不是最大的——就沖這一點,這村長就絕差不到哪兒去。
其實準確說來,不該叫村長,而是村主任或者村支書——這倆位置他都干過,還曾經兼過。
現在么,老頭不當村長和村支書已經好些年了,畢竟歲數也大了。年過七十,早該是含飴弄孫的年紀。
但即便村里有了新的村主任,這位老村長在村里講話,還是最管用。
老村長姓趙,趙姓在這個村是大姓——雖然比不上何老板的老家何村,何家的地位。
但這個村里也有二十多戶人家都姓趙,互相之間沾親帶故的。
今年七十多歲的趙老村長,有一兒一女,平日都在縣里。一個在縣中當老師,一個在縣交通局當一個科員。
不算富貴,但也都活得體面。
村里趙姓人就占了小四分之一,村里的治保主任是趙老村長的嫡親侄兒,婦女主任是他多年前在農機廠帶過的徒弟,現任村主任,多年前因為家里窮差點輟學,都是老村長幫忙湊夠了學費!
就這么一個老頭,在村里不說是一言九鼎吧,也是一口吐沫一個釘。說句話出來,砸在地上都帶響兒的!
老村長的家在村南邊,靠近村中小河的地方,屋子后面還有一片麥地。
照例村中人的家里院門是不關的,陳言走進去的時候就看見老頭家里堂屋里已經擺著一桌麻將。
家里大概是兒女都回來過年了,堂屋里人擠的滿滿當當。
老頭就蹲在屋檐下,手里夾著根香煙正在逗狗。
陳言瞅了一眼,樂了。
這狗正是前幾天溜達到自己家去的,被陸思思逮住擼了小半天的那只小奶狗。沒想到居然是老村長家里養的。
“趙爺!新年好啊!”
陳言喊了一嗓子,老頭抬起眼皮來掃了掃,雙手撐著膝蓋站了起來:“陳言來了啊,進去坐,他們打牌呢,你自己找地方坐。”
村里就這個習慣,過年串門就跟自家人一樣,沒有太多繁復的禮節。
陳言笑呵呵的走進堂屋里,一屋子人,倒是認得一大半。
他隨手把帶來的禮物放在了墻根。
老村長卻跟了過來,看了一眼陳言帶來的東西,眉頭就一下皺了起來。
同樣是兩條煙,兩瓶酒,一提牛奶,一個大禮包。
但在老村長這里,煙是華子,軟的。
酒是茅臺,飛天的。
老頭認真瞅了瞅陳言,語氣有些責備:“你發財了么?送我這么些貴東西?”
說著,上去一把就薅住了陳言的胳膊,拖著他就往院子里走,走到墻根前,老頭在松開手,盯著陳言的眼睛:“你跟我說仔細點!你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啊?”陳言笑瞇瞇的甩了甩胳膊。
老頭身體夠硬朗的,這拖我的幾下子,力氣不小。
行!看來身體還很好,還能活很多年。
陳言人生二十二年來,所認識的人里,最親近的是老太太。
如果非要說一個人僅次于老太太排在他心中第二名的,恐怕就是眼前這個老頭了。
什么程度呢?
這么說吧,老頭就算是沒來由的忽然鬧脾氣,上來對著陳言屁股狠踹兩腳,陳言都不帶生一丁點氣的。
還得笑瞇瞇的夸老頭腿腳利索。
誰讓自己小時候就調皮搗蛋上房踩掉過人家的屋頂瓦片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