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的聲音明明柔和可親。
可是隨著寒風將她的聲音傳送到每一桌宴席上,那一個個字竟像是化作了刺骨的鋼針,扎的聞如雷恨不能立刻找個地縫鉆進去,扎的聞家兄妹呆愣當場徹底傻眼。
宴席上沉默了幾瞬,陡然爆發出鋪天蓋地的笑聲和議論聲。
“聞家在搞什么?!他們不會以為授封護衛軍的是聞如雷吧?!”
“我聽說今天他們去城郊接人的時候,就已經搞錯了!我還以為會有人提醒他們,結果鬧了一天,竟然沒有一個人跟他們說!”
“造孽呀!我還說聞家兄妹怎么轉了性,突然對謝四如此殷勤,不惜花大價錢為他籌辦升遷宴,原來是一場烏龍!”
“太可笑了,這世上怎么會有人分不清護衛軍和馬夫!”
“聞如雷好丟臉啊!原本沒什么人知道他是個馬夫,現在好了,全城的人都知道他是個馬夫了!”
“……”
馬夫,馬夫,馬夫……
聞如雷的耳朵里,漸漸只剩下這兩個字。
明明前世……
明明前世升遷宴的主角是他,他年紀輕輕就授封將領,少年得志前程錦繡,半個蓉城的權貴都來為他慶賀,無數世家貴女沖他暗送秋波,何等的鮮花著錦烈火烹油!
可是這一世,他只是個……
馬夫。
他臊得渾身血液都滾熱起來,猛然推翻面前的酒席,恨恨地盯向聞家兄妹,“你們腦子長到屁股上了嗎?!把我害到這個地步,讓我丟盡臉面,現在你們滿意了?!”
聞家兄妹還愣在寒風里,完全沒反應過來。
當時報信的小廝明明說聞小姐的兄長授封護衛軍,怎么會弄錯呢?
聞如云嘴唇顫抖,“難道,所謂的‘聞小姐’,是指……”
三人一致望向聞星落。
聞星落正和謝拾安埋頭數錢,兩人笑得見牙不見眼,別提有多開心了。
聞月引不甘心地咬了咬牙,“恐怕是的。”
聞如風唉聲嘆氣,拂袖罵道:“都怪那個小廝,傳個信都傳不清楚!現在好了,咱們全家都成笑柄了!往后,可要怎么見人啊?”
“怎么見人?!”聞如雷崩潰,“你們還能見人,可我呢?我要怎么見人?!等到明天早上,全城百姓都會知道,我堂堂金吾衛副指揮使聞如雷如今竟淪落為一介馬夫!我還活不活了?!”
聞月引蹙眉,“三哥,你小聲些,難道當馬夫是什么光彩的事情嗎?席上的人也未必全都知道,現在你一吼,好了,大家都知道了,我們也要跟著你丟臉……”
“你這個掃把星——”
聞如雷氣不打一處來,揚起沙包大的拳頭就要揍她。
“夠了!”聞如風連忙護住聞月引,“月引自幼身嬌體弱多愁多病,三弟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們今晚辦酒,都是為了你好,你不領情也就罷了,怎么還怪上我們了?”
“是啊三弟,”聞如云搖了搖折扇,“我們都沒嫌棄你是個馬夫,你怎么反倒數落起我們來了?”
聞如風道:“我做主,三弟,你快給月引道歉。”
大冷的天,聞如雷活活氣得渾身冒煙。
他再也沒辦法面對賓客們的指指點點,紅著眼眶沖了出去。
看了這么一場戲,賓客們酒足飯飽,滿意地散場了。
聞月引看著滿園的紅燈籠和殘羹剩飯,絞著手帕,小臉泛白。
她還以為全家又走上了前世的康莊大道,沒想到三哥竟然從金吾衛副指揮使混成了一個馬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