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觀瀾已經侵吞西南諸國,蜀郡的疆土擴張了一倍有余!”謝序遲厲聲,“而這一切,都是拜你所賜!”
“我怎么知道他能耐那么大?!”謝瓚反唇相譏,“更何況當時的情況你又不是不知道,若是任由他發展茶馬互市,整個蜀郡的戰馬和財力都會大幅提升!那是殿下想看見的情況嗎?!”
謝序遲沉默。
謝瓚撩袍落座,扯了扯氅衣領口,“我自打入京以來,就當了你的幕僚。從十四歲到現在,你我共患難了多少次?你的太子之位是我們一同搶來的,兵器庫里的火藥、弓弩,又有哪一樣不是我竭盡全力精心設計的?為的,不過是你我的大計。謝序遲,你怎敢懷疑我?”
長風吹拂著氈簾。
帳外夜色沉沉,不見天光。
謝序遲有些恍惚。
當年謝瓚來到京城時,謝厭臣仍是質子。
謝厭臣的姨娘沒了,又被宦官折磨得瘋瘋癲癲,整日與鼠蟻蟲蛇為伴,即便自已有意修復關系,可他一看見自已就逃得很遠很遠。
而那時正是他和四皇弟奪權的關鍵時期,他拼命想讓父皇看見他比四皇弟強百倍千倍,就在他壓力倍增的情況下,謝瓚來到了京城。
十四歲的少年桀驁不馴,比京中最荒唐的子弟還要紈绔。
他是來投誠的。
可謝序遲不信他。
于是第二天,謝瓚就為他送來了四皇弟的腦袋。
謝瓚說,他厭恨鎮北王府、厭恨謝觀瀾,他要輔佐他登上帝位,他要從謝觀瀾的手上搶到鎮北王的爵位。
他依舊不信。
他特意設宴,又命宦官帶來阿厭,想瞧瞧謝瓚對阿厭的態度。
酒席上,謝瓚把阿厭狠狠揍了一頓。
他罵阿厭是個廢物,是替謝觀瀾擋災的替死鬼。
他靜靜看著兄弟相殘,心里信了謝瓚幾分。
酒酣耳熱之際,謝瓚忽然指著不遠處躺在地上生死不明的阿厭,恣意道:“把這個廢物扔出宮去,往后,我會成為你最忠誠的臣子!”
那時,阿厭對他確實沒什么用了。
他只會讓他在爭奪太子之位時分心。
于是他同意了謝瓚的提議。
這些年風風雨雨地走過來,他和阿瓚成為了最好的搭檔,他們在儲君之爭中聯手扳倒了其他競爭者,他們有著連親兄弟也比不上的默契,他們是天底下最親密無間的君臣……
營帳里,謝序遲飲盡杯中酒。
酒水入喉,腥辣刺激。
他同謝瓚連飲了幾杯,縱聲大笑的姿態仿佛忘了剛剛的齟齬。
笑罷,他忽然道:“阿瓚還記得,你入宮的第二年,孤曾救過你的命嗎?”
那年,謝瓚誤闖進了謝折的御書房。
暗處的二十四麟衛毫不客氣地逮住他,要將他處死。
那是個大雨滂沱的初冬,謝序遲跪在雨中一天一夜,才終于求得謝折放過謝瓚,卻也因此生了高燒,險些喪命。
謝瓚從天牢出來,守在謝序遲的病床前,問他為何要救他。
“我記得殿下當時說,”謝瓚晃了晃酒盞,眼底猩紅帶笑,“你沒能保護好謝厭臣,但在你心里,我的份量早已與他無二。你說,只要你還活著,就不允許我死,你要與我做一輩子的君臣,做一輩子的兄弟。”
“是。”謝序遲也笑。
笑著笑著,他忽然盯向謝瓚,“明日狩獵,替我殺了謝觀瀾。”</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