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王抽了抽鼻子,喉結滾動兩下。
他摸出兜里半包皺巴巴的紅塔山,剛要點上又想起禁煙令,悻悻地把煙卷塞回口袋。
走廊盡頭的玻璃窗上凝著霜花,夕陽把鐵架床的影子拉得老長,在水泥地上織成牢籠般的網格。
“老王,你干啥呢?我老早就在門口看見你了...下去上來的。剛剛那個女軍官是你的對象?...“另一個排長伸長脖子問話時,正用刺刀削著個青蘋果,刀刃刮擦果肉的沙沙聲在走廊里格外清晰。
“可不敢亂說話,我都結婚了,孩子都三歲了。是許三多。”
“是真的?許三多還有上尉軍官的親戚?他姐?我正好還沒有結婚,給我介紹一下,回頭請你喝酒。”
“別他媽開玩笑了,許三多對象。我跟你扯什么,睡你的覺去!”
排長看著老王走向封于修宿舍的背影,摸了摸下巴驚異不已。
“一個上尉女軍官跟……一個士官?入伍一年多的士官?看上了那一點?”
他的眼神被嫉妒跟羨慕全部填充滿了。
那個女軍官他看見過,簡直是驚為天人的容貌了。
咚咚咚!
“許三多,還是我,一個以前的老班長給了我幾個仙女果,我肚子不怎么受得住這些東西,明天你走的時候路上帶點吃啊。”
說話銜接,老王早已推門而入。
封于修的雙臂已經繃成兩張反曲弓,作訓服袖口被虬結的肌肉撐得綻開線頭。
汗水順著下巴滴落,在地面匯成的暗色水洼里激起細小漣漪。
他數到第兩千九百個時,聽見自己脊椎發出類似槍械上膛的咔嗒聲。
陽光從高處的透氣窗斜射進來,將他起伏的背肌切割成明暗交錯的塊壘。
隨著身體起落,肩胛骨如同兩柄收合的傘兵刀,在古銅色皮膚下滑出凌厲的弧度。作訓褲腰際的布料被汗水浸透,顏色深得像潑了墨。
封于修依舊在地上做著俯臥撐。
地上依舊是一大灘的汗水滴成的小洼。
老王怔了怔,“你天天這樣嗎?”
封于修抬起頭,“排長,拿回去吧,鋼七連整編了,我帶回去沒人吃。”
“沒事沒事,放著放著。”
老王熱情的將水果放在桌子上。
他覺得自己有些偷偷摸摸的,內心已經將自己當做封于修撮合的對象了。
尤其在部隊,看見男女軍官戰士之間談對象,作為上級領導是很樂意促成的。
主打的就是一個肥水不流外人田。
“排長?還有事嗎?”
封于修覺得眼前這個排長有些奇怪,站在門口時不時的抬頭看自己一眼。
難不成擊斃了那八個歹徒要給自己處分?
“哦,我想起來了,學院領導給你了一個命令。”
“這是信函。”
“給你放桌子上了啊。”
老王說完微微一笑轉身關上了門。
“媽的,演習真的很難憋的住,差點就笑了。”老王站在門外使勁的揉搓了一下自己的臉頰。
“不過這小子是真的一根木頭啊,比我當年都要軸,怎么就不想把握這個良緣呢,這女軍官那么漂亮。”
在老馬惋惜中,封于修依舊做著俯臥撐。
封于修突然發力。
俯臥撐節奏陡然加快,肱三頭肌在皮膚下突突跳動,像有子彈在血管里奔竄。
他盯著地面水洼里晃動的倒影,看見八張扭曲的面孔在其中沉浮。
那天歹徒的匕首擦過他肋下時,他聞到對方口臭里混著劣質白酒的味道。
這種機械性的作用鍛煉的是全身的協調性,尤其他之前剛剛出手擊斃了八個歹徒,七條大筋之前的壓縮空隙被稍微的崩開了。
必須要用身體的重量帶動全身的筋骨,將大筋之間崩開的空隙再次壓縮進去。
迄今為止,他今天做了三千八百個俯臥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