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雨天氣,裴漸也是早起。
他年歲上來后,更是無眠。自芳姨娘離去后,他也斷了再收房的想法,兼之打發了幾個虐待香果兒的嬤嬤后,整個院子愈發清冷,來往除了少有兩個丫鬟,就是些護衛小廝。
宋觀舟進來時,裴漸剛吃了早飯,聽得小兒媳來請安,他指了香果兒,“去把觀舟請進來。”
香果兒蹦蹦跳跳往外來,遠遠看到宋觀舟就笑著喊道,“四少夫人,老爺在這邊,請您過來。”隔著穿堂庭院,滿院落郁郁蔥蔥,卻見得宋觀舟青衣烏發,疾步行來。
裴漸在書房,宋觀舟立在門前,脆生生喊道,“孩兒見過父親,給父親請安。”
屈膝行禮,從容不迫,哪怕內心如火如荼。
“進來說話,今兒難得見你早起。”
這個小兒媳賴床陋習,已傳播深遠,宋觀舟聽公公說來,也不覺得害臊,反而笑道,“都是父親與四郎寬宥,不苛責于孩兒。”娉亭玉立,明眸皓齒,這般小女兒態,讓裴漸不由得軟了心腸。
“身上傷勢可好轉了?”
宋觀舟點頭,發髻上釵環微顫,“多謝父親牽掛,孩兒好多了,而今能跑能跳——”
“正常行路無礙,跑跳什么的,你且緩緩。”
宋觀舟秉承晚輩孝心,恭敬回了話,又關切問及公公身子,待寒暄完畢,裴漸才咳嗽道,“何事?說來就是。”看兒媳性子,也不是無事早朝的,索性直接說來,宋觀舟見狀,再不藏著掖著。
“孩兒來向父親借上幾個人。”
“你要什么人?要來作甚?”
宋觀舟略微一頓,不急不緩說道,“我知臨河是父親用慣了的人,像他一般的,給我三五個,我要往京郊一處鎮子走一趟。”
“今日?”
裴漸看往板欞窗外淅瀝小雨,有些疑惑,宋觀舟點頭,“說來也是我娘家的事兒,亡母那邊堂舅舅家遺下兩兄妹,說來都比我大,這次大嫂進京,有幸遇到一處。大嫂本是要請表兄表姐往公府來探望我,可表兄說先去看望長輩,也并是他母舅。而今過去大半月,仍不見二位前來,我有些擔憂,并想去尋一番。”
“雨天外出,本就不便,再說去行些山路,于你一個姑娘家,也頗為坎坷。不如讓下頭去尋一番,或是待四郎旬日休沐,打馬走一趟也可。”
裴漸手上不停,正在書寫,他喜好早間練些字兒。
宋觀舟上前,撩起半邊袖口,慢慢悠悠研磨,上好的松煙墨慢慢散發出若有若無的松子香味,沁人心脾。
“父親,昨兒半夜有人傳話,我那長得有五六分相像的表姐,竟然落入歹人之手,被賣入了青梅園那等下三濫樓子中。”
“什么?竟有這樣的事兒!”
裴漸停筆起身,面上肅穆,宋觀舟眼神不偏不倚,“正是如此,半夜里秦家二郎與四郎已帶著府上嘴嚴的家丁護衛往青梅園去,但事情進展并不順利。我在府上等候,心如火燎,剛從大嫂那處問來了表兄妹偷親落腳之地,尋思著去看看情況。”
“許家兒郎?”
“正是,表兄許凌白,表姐許凌俏,桃花小宴上我曾救下的小琴童姨母在昨兒晚上被邀請到青梅園彈唱,也不知什么機緣,與表姐撞了正著,她受盡折磨,托琴童姨母帶話到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