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觀舟接過荷花手上干凈巾帕,擦拭了面上水珠,差不多干凈時,才搖了搖頭,“也不算是擔憂,只是想著這金蒙還真是能屈能伸,竟是押著金拂云挨家挨戶的賠禮。”
荷花撇嘴,“少夫人,這也不是能屈能伸,犯了這么大的罪過,若不伏低做小,只怕再是將軍家的女兒,也得抓去刑獄之中,判個無門腰斬。”
忍冬聽來,戳了小姑娘的額頭一記。
“渾說,大早上的,又是臘月里,這嘴子怎地就學不明白,主子跟前,這些砍啊殺啊的,臘月正月,一概不準說來。”
荷花略有些委屈,但還是聽話點頭。
“奴只是瞧不上那等毒婦,做了這樣丟人現眼的事兒,還敢茍活!”
宋觀舟聽來,笑出了聲。
“何等的事兒就不能活著了,若只說這一點,單拎出來講,我是佩服金拂云的。”
啊?
聽得這話,不止荷花瞠目結舌,就是忍冬,也覺得訝異,本在給宋觀舟梳發,這會兒也停下了手中的梳子,“少夫人,那等毒婦,怎地就值得您佩服?”
“映雪閣之事,雖說是她先行算計我,我才如了她的意,但這時代,男女大防雖不如前朝,但也不到說成親之前,有個茍且還能好端端的,好些個女子,也因此失了性命。”
這個——
忍冬低嘆,“真是失了清白,若無人知曉還好,倒也就按下來,兩家人互相膈應,成親了事。可金拂云這毒婦,本要算計少夫人您,請來了女眷無數,把她那丑態看得清清楚楚,鬧得這般大,莫說金家有頭有臉,就是尋常百姓家的女兒,焉能得個安生,不死……,不死比這還痛苦百倍!”
宋觀舟頷首,“大將軍能與父親反目,踩著鎮國公府平步青云,此等的人物,絕非是泛泛之輩,料想金拂云也挨了責罰,卻也不曾聽到尋短見的話,說來,不得不佩服。”
旁人穿書穿越,換個時空,順風順水,殺伐果斷。
但宋觀舟不覺得那是正常的邏輯,她來到大隆,雖通讀原著,可真正活生生的來走一遭,才發現世界是在變動的。
原著作者,是有目的寫這本書。
她站在歌頌金拂云嫻靜、聰慧,與時代不同的大方豁達,雖開局不好,成了望門寡,但卻與裴岸比翼雙飛,同生共死。
所以,很多配角,甚至沒有在原著里留下過蹤跡的人,他們在原著幾百頁紙張里,不得不成為映襯主角,成為原著的背景板、犧牲品,甚至是炮灰。
可人生,哪里是這般幾筆幾畫,就書寫得通透明了的?
這個時代的女子,比她想象的殺伐果斷,也比她預料的善良溫柔,甚至也有文令歡、華重樓這般像男兒一樣活著的姑娘。
世界紛呈多彩,豈是寥寥幾筆說得明白。
故而,宋觀舟從一開始想逃離大隆,慢慢到融入進來,譬如金拂云這等下場,雖說歸咎源頭,是她咎由自取,害人不成反害己。
但就事論事,她能在失了清白、連累母親自裁,怡然還能茍活,就這般的心態,莫說古代女子少有,就是現代社會,包容性如此大的,又有幾個能經得住這般打擊?
荷花年歲不大,對金拂云就是單純的厭恨。
她在隆恩寺時,也差點死在余成手下,小姑娘愛憎分明,只覺得金拂云就該馬上下地獄。
“少夫人,莫要同情那等女子,她自甘墮落,卑賤無二,奴是盼著她不得好死,可奈何人家有權有勢,這等丑事做盡,卻還能留條性命,也足矣看出他們金家門風淫賤。”
哎喲!
這小丫鬟,是真的氣急敗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