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別院,疊翠軒被燒得面目全非。
金拂云倚仗著石娘起身,不敢置信追問道,“父親……,給母親哭靈?”
石娘哽咽道,“正是,大公子與少夫人都不敢上前相勸,但見者傷心聞者落淚。”
“父親,會給母親哭靈?”
金拂云滿面疲憊,如若他看重母親,豈會在后院里納娶一個又一個妾侍,生了一窩的孩子!
真是一窩!
她見過母親暗自垂淚,她知曉母親看著一屋子鶯鶯燕燕的無奈,她為母親不平!
那后院里,若不是小小年歲的她把持下來,母親焉能有個好日子過?
哭靈?!
呵——
金拂云緩緩坐在交椅上頭,視線呆滯的看向前方虛空之處,“父親,真不愧是將軍。”
能屈能伸,比戲臺上的人還擅長唱戲!
石娘低聲勸道,“大姑娘,按理來說,您也該去給郡主守靈,若不然這會子過去相勸幾句,七姑娘都不曾落下……”
金拂云慘笑著緩緩搖頭,她仰頭看著被燒得黢黑的屋頂,笑聲愈發的放肆與苦澀。
良久之后,才癡笑而言。
“母親,沒了。”
父親,亦是沒了。
靈堂之中,燭光亮如白晝,金運繁與妻子、堂妹立在堂外,不敢多言。
諸多仆從,也低垂著頭,不敢往堂前看去。
靈堂之內,紙貨已扎好,五顏六色卻是陰曹地府的色調,那一口漆黑的上等金絲楠棺木,在這斑斕紙貨里,甚是奪目。
金蒙扶棺,低聲痛哭。
未有多言,只喊著,“我的宏安……”
蔣氏擦著眼角的淚水,仰頭看向丈夫,“相公,天寒地凍,陰風陣陣,若不然去勸勸父親。”
金運繁未語。
旁側金七低聲說道,“嫂子,由著伯父吧,他生前與伯母相敬如賓,忽地陰陽兩隔,鐵打的人,也會傷心。”
次日一早,天還沒亮,裴岸就起身來。
往日里這種時候,他都是輕手輕腳,悄聲走出內屋,今兒卻不一樣,順帶把宋觀舟也叫醒了。
“今日我公務繁忙走不開,但父親與二哥都在,如若大將軍要見你,我昨夜倒是同父親說了,以你被嚇壞,身子羸弱,不便見客為由,拒了就是。”
宋觀舟聽得這話,揉了揉眼睛,打著秀氣的哈欠,擁被坐起,“真是要見,我也不排斥。”
到如今,金拂云整日一門不出二門不邁,還真聽不到有用的信兒。
若說她不好奇自己的戰果,那自是假的。
裴岸哪里不曉得她的心思,坐在床榻,撩開她散開的長發,捧著那張未曾睡醒,卻依然貌美的玉面,“不見就是,免得添堵。”
“興許,她能給我跪下呢?”
裴岸聽來,忍俊不禁,揉了揉她的發頂,“莫要多想,跪了也不能改變她的罪責,難不成你受了那般多的苦難,因這么屈膝一跪就渾然不當回事兒了?”
“那倒也不是。”
宋觀舟抓了把頭發,可烏發太長,一時還沒順到底。
“那是金家的大姑娘啊,從前多么風光,猶記得頭一次見面,在她家京郊的小院之中,端莊有度,八面玲瓏,哄著大多數人,孤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