藺女士聽著她的兒子講她的女兒在學校的傳說,眼神不斷看向我,有驕傲,但更多的是自責。成辛元也注意到了,換了個姿勢繼續說:“媽,我知道你對我學習上的關心,你以前不是這樣的,我上小學時的家長會都是我姐去開的,你那時候忙生意,哪有時間管我的學習。從我姐上大學后你才意識到,你從來不了解我姐和我的學習是怎么樣的,然后才學著跟老師打交道。你把沒對我姐用的心全用到我身上了,因為你發現你想要關注我姐學習的時候她已經不用你關心了,事實上,她也從來不需要你的關心,她的成績好到老師都驚嘆。你只知道她中考考了第一,但你知道她考了多少分嗎?這么多年了,依舊沒人能考到我姐那個分數!”
“這也只是初中,我都不敢想我要是考上了縣一高,當老師們知道我是成藺弟弟的時候,他們得激動成什么樣。媽,你的女兒,無論在哪個地方,都是讓人夸上天的存在!除了在這個家里,還有成家…你總說人只要做好自己問心無愧就沒有麻煩找上門,可你自己想想,我姐做錯過什么嗎?她的麻煩少過嗎?包括你自己,你又做錯什么了嗎?那些人對你的嫉妒少過嗎?我姐已經這么優秀了,我看得到,其他人看得到,你也能看得到…唯獨我爹,我實在想不明白這是個什么人,不對自己女兒好反倒對侄子那么上心,如果說他重男輕女,我也是男孩啊,我還是他親兒子呢,他對我又好到哪兒去了?”
“他當然可以對他的侄子好,可一邊對侄子好的不得了一邊又對女兒苛刻,到底誰才是親生的?你相信他那么多年,可結果呢,你去到外面說,你做了這么多年服裝生意身無分文,女兒還得靠打工才能養活自己,誰信啊?!不搞笑嗎?!”說著成辛元氣又上來了,“要我說,咱不僅要把經濟大權牢牢握在自己手里,還得把他們拿的那些全都讓他們吐出來!我就不信了,我爹每個月給成辛霖錢這事,我叔我嬸他們能不知道?成辛霖又愛爭又愛得瑟,我嬸也嫉妒你,你說自從咱家搬到這兒來我嬸來過一次么,最多就我叔和成辛霖來,辛丹姐也沒怎么來過,為什么,不就是嫉妒咱們家過的比他們好嗎?你看他們家,來縣城也不少年了吧,不還是在租房?他那餐館生意也不好,我看早晚得黃!”成辛元越說越起勁,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
“以前我很不喜歡他們一家,我叫成辛霖他理都不理我的,那時候我覺得我再不喜歡他們,好歹我叔還是明事理的,可現在這么一看,我越覺得越不對味,誒,那一家子都一個大染缸里出來的,怎么就我叔一個人能獨善其身呢。他們家跟咱們家還不一樣,咱家你和我爹都能掙錢,你就是被我爹忽悠了短暫的迷失而已。我叔那可是絕對的一家之主啊,什么都在他手里呢,我嬸在他面前大氣都不敢出一個,他怎么就能容忍自己的老婆兒子在外面得得瑟瑟說話沒個邊兒的,怎么會看著自己的哥哥給自己兒子生活費無動于衷的,他不是一向標榜自己最清明最坦率的嗎?要么他默許了這一切,要么他故意引導了這一切!”成辛元越說越覺得自己說的對,他猛地一拍桌子站起來,“無論如何,我叔都不清白!我對我叔怎樣都不會像從前那樣了!”
我點點頭表示滿意,真是孺子可教!
藺女士也因成辛元說的話陷入沉思,我沒打擾她,說不定能想起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呢。
“我想起之前,我和你爸每次吵架,基本都快和好了,然后他去了你叔家,回來就又開始跟我吵。我以前也想過,是不是你叔他們跟你爸說了我什么,或者支了什么招,他回來又看我不順眼跟我對著干!”藺女士回憶著說。
“這就對上了!”成辛元拍著大腿,“我爹沒什么主見,他更多時候都愿意聽我叔的。如果理解成我叔給我爹出謀劃策,天天給他灌輸你有多不好,我有多不好,我姐有多不好的思想,這潛移默化的,我爹自然是看我們越來越不順眼,然后再以家庭條件有限為由,讓我爹每個月給成辛霖生活費,就我爹那墻頭草一樣的,他弟說什么他就聽什么…時間久了,保不準惦記的還很多呢!更引人深思的是,我叔在我們面前扮演的一直都是深明大義和平使者的角色。臥槽~埋藏最深的原來其實我叔!”
在我的影響下,成辛元酷愛看懸疑劇和懸疑小說,這腦洞跟我比起來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藺女士越聽越心驚,她覺得她一直活在謊言的陷阱里,所有人等著她去跳,她不明所以心甘情愿的跳了,不僅跳了,還準備讓自己的兒女也跳下來,她以為那是幸福的甜蜜罐子,殊不知,她就是待宰的羔羊…
藺女士又掩面哭泣起來,這次哭的很小聲,我想,她今天一天流的淚怕是之前多少年都比不上。
我走到她身邊:“媽,這些也只是猜測,我們唯一能確定的就是我爹每月養著成辛霖,這是板上釘釘的事,你也對他失望了不是嗎?”
“不!不是猜測!”藺女士緊緊握住我的手,“元元分析的對,是我傻,是我看不清,是我讓我的女兒吃了那么多苦。藺藺…你上高中那年曾經說過我,“如果你爸是劊子手,那我就是給劊子手遞刀的人,”那時候我心里還覺得委屈,我的女兒怎么能這么說我,她怎么一點都看不到我的付出。這幾年,那句話一直像把刀懸在我的心上。可我到今天才徹底明白,你說的都是對的,我何止是給劊子手遞刀的人,我更是親手把你推上斷頭臺上的人!藺藺,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我活了五十多年,自以為看透很多人和事,可事實上,我才是那個井底之蛙!我還沒我兒子和女兒活的明白,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