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微每日到尋陽的長史府中查看奏報文書,送信的使者如流水般紛沓而至,每每查看,入目皆是何地何人造反起兵,官府告急之類的事。
她最關心的,其實還是京中的司馬雋。
畢竟他的安危勝敗,也關系到了孫微自己。
每次到長史府來,孫微都懸著一顆心,唯恐看到什么不利的事。但如長史阮回說的那樣,司馬雋很是穩當。他以勤王之名坐鎮京中,無論外頭怎么鬧,始終無法將他撼動。
三個月過去,在司馬雋的手段之下,各地的亂事漸漸少了。
孫微覺得自己高懸的心,終于能稍稍放下。
但就在這時,安寧的噩耗傳來。
安寧屬廣州治下的高涼郡,周遭的晉康、新寧、南海等諸郡太守各自興兵。廣州城被燒成了一片廢墟,而安寧城也被殃及。孫微的父母和弟弟孫喬,都死于亂軍之中。
看到那邊送來的訃告,孫微只覺天旋地轉,腦海中一片空白,而后,人事不省。
待得醒來,孫微看到了前來探望的堂兄孫郅。
他穿著孝服,萬分疼惜地看著她,道:“事已至此,妹妹節哀,保重身體為上。伯父伯母和喬兄弟雖去了,妹妹還有我這兄長。日后無論出了何事,我都會幫著妹妹,絕不會負了伯父伯母!”
孫微看著他,終于大聲痛哭。
孫郅離去之后不久,長史阮回來到。
他看上去面色凝重,先向孫微致哀,安慰了許多話,說完之后,卻并不離開。
孫微雖處于大悲之中,但仍清醒,直到他這是有要緊的事。
“長史還有什么話,但說無妨。”孫微道。
阮回向她拜了拜,道:“京中傳來了消息,臣特來稟報。”
“什么消息?”
“王磡與閭丘顏結盟,閭丘顏的荊州軍,正直逼京城。”
孫微心頭一緊。
司馬雋、閭丘顏、崔泮、王磡。這四股勢力正在角逐,任何兩方結盟,都會打破平衡,得到定乾坤的勝算。
王磡與閭丘顏結盟,那么司馬雋和崔泮都有了危險。
“除此之外,臣有些話,想對王妃說。”阮回道。
“什么話?”
“王妃乃洞察萬事之人,當下局勢如何,王妃是知曉的。王磡與閭丘顏已是合流,他們一旦發難,莫說殿下,王妃也要禍及自身。殿下若想對抗,唯有與崔泮結盟。最好的辦法,便是重拾當年婚約,結為百年之好。”
孫微看著他,心如同墜下虛空。
“崔泮崔將軍,也到了京中么?”好一會,她問道。
“崔將軍還未到京中。”阮回道,“不過他已經派人到京中與殿下議事。”
阮回身為司馬雋身邊的謀士,頗有聰慧之名。孫微知道,當初司馬雋與崔氏訂婚,是阮回力主。便是崔宓與人私奔之后,阮回也仍主張司馬雋在崔氏的女子中另擇一位。
當下崔宓自從與戒空分開后,已經回到了崔家。從前的丑事,崔家一筆勾銷。如今,她又成了待嫁的閨秀。
司馬雋和崔泮有舊交,如果二人以婚事結盟,那便是水到渠成,百利無一害。
唯一的阻礙,只剩孫微這豫章王妃。
終究,他們還是走到了這一步。
“知道了。”孫微淡淡道,“長史放心,妾當自請出婦。”
阮回望著她,似乎松了一口氣。
他向她再拜:“王妃深明大義,臣等萬分欽佩。”</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