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微沉吟,事情確實不妙。他們攏總只有八人,還有十來個赤手空拳的船工。若當真遇見歹人,不知能不能抵擋。
船上一片寂靜,連船工也停止了劃槳,只聽見江水在船身上嘩嘩拍打。
她甚至聽見對面的船正在駛近的聲音,船槳陣陣打在水里,有力而急促。
阿茹拉著孫微躲在船艙里朝外頭張望,手里已經摸出了匕首。外頭,鄧廉正將為數不多的人安排在要害處,布下弓弩。
沒多久,已經能看到對面船上的火光,越來越亮。
孫微的心砰砰直跳,腦海里已經跳過千百種情形。
忽聽來船有人大喊:“把弓箭都收了,是世子!”
司馬雋?
孫微有一時的錯愕。
這時,外頭甲板上的人已經重新走動起來,有人高興地笑道:“果然是世子來了!”
孫微忙走出船艙去,只見鄧廉正放下船板,搭在兩船之間。一人沿著那船板登上來,步履輕巧而熟稔。他單手一撐,輕巧地越過船舷,落在甲板上,正是司馬雋。
他身著一身玄衣,幾乎融入夜色之中,一雙眼睛映著火光,灼灼明亮。
“夜間行船,膽子夠大的。”這話,他是對鄧廉說的,雙目卻直直看向正從船艙里出來的孫微。
“不怪鄧司馬,是妾的主意。”孫微道。
在忽明忽暗的火光中,司馬雋的神色不辨深淺。
“未得上命,擅動艨艟,是誰的主意?”
孫微兀自鎮定道:“是妾的主意,可這實乃萬不得已之舉。當時的情形,險情不明,妾再三考慮,才走了此路。”
司馬雋站在她面前,看著她。
“既險情不明,莫非王妃不曾想過,回王府去才是最安穩的么?”
孫微與他對視著,片刻,笑了笑,溫聲奉承:“是啊,妾怎就沒想到?還是世子英明。”
司馬雋到了嘴邊的話生生被堵回去。
他冷著臉,快步走進船廬。
“進來。”
這語氣很是不善,連鄧廉都有些躊躇,不知司馬雋指的是誰。
孫微倒是鎮定自若,對鄧廉等人道:“諸位辛苦,時辰不早,且歇息去吧。”
她說罷,以轉身進了船廬。
這船廬,是船上最大的艙房,乃作議事廳之用。主位和兩側皆擺著案席,還有陳列堪輿的架子以及兵器鎧甲。
司馬雋對此處顯然很是熟悉,在主位上坐下來,道:“夫人可知,這船若再往前,會有什么后果?”
孫微道:“不知。不過世子都來了,前頭自然是危險的。”
“夫人神機妙算,不若現在就卜一卦?”
孫微道:“妾算過了,卦象乃是大兇,但因著世子來,已然轉吉。世子當真福星高照。”
司馬雋:“……”
他早篤定孫微就是個騙子。如今,她連裝一裝也不肯了。
不過縱然如此,這女子也仍有讓他摸不清頭腦的地方。艨艟停泊在何處,乃是機要,王府里一向嚴禁議論。她初來建康,每日一言一行都在曹松的眼線監視之中,斷無可能去打聽這等事。她又是怎么知道他的船藏在何處?